吳清方高昂著下巴一臉自豪道:“我還給老王爺牽過馬呢!”
阿恆立馬雙手抱拳:“佩服佩服。”
我等著他倆寒暄完才插進去嘴:“吳大人一早就知道咱們裡頭有內奸?”
吳清方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你怎麽知道的?”我是因為當初韓棠那一句提醒才多留了個心眼,沒成想倒真成了救命之舉。可我不明白吳清方是怎麽知道的,或者說——“誰告訴你的?”
“其實是我在出發前一天收到了一封信,信裡說咱們這一行裡出了個細作。”吳清方道,“但是我也不知道你跟毛林到底誰才是那個細作,所以就兩個都提防著。一路上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信還在嗎?”我問道。
吳清方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張黃紙來。
我把紙從吳清方手裡接過來,輕輕展開來。這張紙呈長條狀,看著像張符紙,只是紙上畫的不是符,而是用朱筆寫了八個小字:身側有鬼,萬望當心。
“這張紙是怎麽到你手上的?”我接著問。
吳清方搖了搖頭,“我也沒見到那個人,聽我家下人說是個上門討飯的窮道士,下人給了他些剩飯,他就給了這張紙,下人看不懂,就交到我手裡了。”
“道士……”我皺了皺眉,不知道這個道士又在這次的行動中扮演著什麽角色。
這場清繳比之前那次來的還要迅速,幾個馬賊自然不是這些身經百戰的將士們的對手,不消一會兒功夫就丟盔棄甲全都投降了。阿恆的親兵提溜著想要趁亂逃跑的毛林過來,現如今的毛林沒了之前氣焰囂張的模樣,滿身傷痕,鬢發凌亂,目光呆滯地看著眼前寸許的地方,肩膀上還插著那支箭簇——看樣子應該也是阿恆的手筆。
“大獲全勝,”阿恆意氣昂揚地一揚下巴,“打道回府!”
我好像忽然看到了當初牛角山下的那個少年,哪怕身後跟著的是幾個孩子和一條狗,也始終高昂著頭,像個得勝歸來的將軍。
我跳上馬車,看了看一旁死不瞑目的車夫屍體,正猶豫著是自己趕車還是下來騎馬,阿恆卻跟著跳了上來,“我來趕車。”
我不禁笑了,“怎麽好麻煩景將軍乾這等粗活。”
“閉嘴,坐好。”阿恆指了指我,又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坐這兒。”
“遵命,景將軍。”我挨著他坐了下來。
阿恆的親兵們把投降的俘虜們都押解上路,馬車緩緩驅動,那些裝著石頭的大箱子都不必要了,隊伍輕裝上路,比先前快了不少。
我注意到阿恆這支親兵大都是身形高大,眉眼深邃,聯想到當初在長安城裡那個小院裡跪了一地的人,忽然就明白了:“這些就是圖朵三衛?”
阿恆點了點頭,“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他們是最開始那批圖朵三衛的後人,兒子們,孫子們,祖祖輩輩都叫圖朵三衛。老王爺在世時他們還是由老王爺親自率領的,老王爺走了才收歸禁軍。但是這些人骨子裡是帶著血性的,皇宮大內不適合他們,這裡才是他們的歸宿。”
我點頭,這群人所向披靡,從山坡上衝下來的姿態像是狼,帶著熱氣騰騰的狠戾和殺氣,對準了敵人的咽喉一擊而中。
骨子裡的血性當真是幾世幾代都磨滅不去。
“什麽時候到的?”我問阿恆。
“昨天晚上。”阿恆道。
我略微吃驚:“那麽早?”
“收到大狗子的消息我就趕來了,生怕自己又來不及,”阿恆抿了抿唇,“還好,這次趕上了。”
我笑著道:“如今人都已經是四皇子了,你別再大狗子大狗子的叫他,當心被人拿住把柄參你一本。”
阿恆冷冷哼了一聲,“哪怕他有一天當了皇帝了,那也還是我教出來的,在我這兒他永遠是我弟弟,永遠都是大狗子。”
話說完了又在我手上拍了拍,“放心,這裡沒外人。”
我靠著馬車車廂看著阿恆,這一路、甚至是這半年來的無措不安,這一會兒功夫都得以放下。這些年來我們聚少離多,難得的片刻溫情讓人想掐在手裡緊緊攥住,舍不得它流走。
“我昨天晚上去看你了。”阿恆突然道。
“嗯?”我愣了下,“什麽時候?”
“一整晚。”阿恆道,“昨天我們來到這裡發現你們還沒到,就想著去看看你。找到你們隊伍的時候你們已經安營扎寨了,我沒敢靠太近,就在你們安營的那個小山丘上看了一夜。”
我愣了愣,一股酸澀並著暖意襲上心頭,趁著左右無人,我在他堅硬的鎧甲上輕輕抱了抱,“難怪我昨晚睡得那麽好。”
第156章 驛站
過了青崗哨再有十余裡就有一個鎮子,鎮子上的人大都搬走了,大街上空空寥寥蕭瑟得很。好在驛站都是朝廷下設的,用以長安和邊境的消息傳遞,一時半會還關不了。一行人晚上在這裡歇腳,明天再趕一天路差不多就能到地方了。
安頓好了車馬,又分配客房,阿恆道:“驛站太小,我怎麽分配也裝不下你們這些人,這間給吳大人,那間給我家玉哥兒……”
底下的人一通起哄。
“別吵!”阿恆面上佯怒,眼底卻在偷著樂,清了清嗓子才又道:“這樣,剩下的幾間你們自己搶吧,誰搶到算誰的,搶不到那是你沒本事,別賴賴唧唧再來找我要地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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