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叔在裡頭,你……”景策又拉了我一把,照理說這一把只是象征性一拉,並沒用多大力氣,可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竟然眼前一黑,順著那力道就倒了下去。
“玉哥兒!”景策上前一把把我撐住了。
我慢慢緩過來,等那陣子黑過去了,眼前又有了色彩,看著景策擔憂的神色擺了擺手,“我沒事,就是走得急了。”
“你管這叫沒事……”景策目光盯著我後背,臉色一時間難看得厲害,“你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也往後瞅了瞅,並沒看出什麽異常來,又要走,卻被景策喝住。他扒下我的外袍,又撩起頭髮,看了足有幾個彈指才松了手,吸了口氣:“你知道你背後什麽光景?”
我這才想起來頭上的傷還沒處理,應該是被景策看出來了,擺擺手道:“我沒事,昨晚不小心碰了一下。”
景策道:“你脖子連著後背,全是血。”
我:“……”
陳楚山手真黑。
好在這一院子太醫是現成的,我被景策按下來先處理傷口,剃了好大一片頭髮。小鶯兒哭完裡頭又來哭外頭,哼哼唧唧地問我:“玉哥兒,你這是被煙花炸了嗎?”
我:“……你就姑且當是吧。”
等處理完傷口再想進屋景策卻說什麽也不讓了,皺著眉道:“你現在這樣子進去用不了一炷香就得被抬出來,先去睡會兒吧,這兒有我盯著。”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事,睡不著,”我看著景策懇求道:“你就讓我進去,我什麽也不做,就陪著老相爺。”
景策:“老相爺還沒醒,你進去也沒用。”
我抿了抿唇:“我就想拉著他點……我拉著他點……讓他別走。”
景策沉默了片刻,還是起身讓開了。
老相爺的病情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穩定下來,人雖然沒醒,但能吃得進藥了。
阿福叔差點喜極而泣,天地神靈都感謝了一遍,頭一點地就睡過去了。
送走了那些太醫,景策眼下也是一片烏青,這一天裡忙前跑後的都是他,眼看著比我還憔悴些,我坐在這兒守著老相爺,反倒有些歇過來了。我道這邊我來守著,讓他趕緊回去歇一歇。
景策也不勉強,腳步虛浮著往外走。
剛到門口,又跟人撞了。
景策還沒開口,撞他那人倒是先開口了:“請問柳存書柳老爺是住這兒嗎?”
一聽這稱呼我就知道是誰了。張伯在大戶人家裡當過差,禮數最是周到,我跟他提過好幾次不必喊我老爺了,可在他看來一家之主不管年紀多大都得喊老爺,跟他拗了幾次沒拗過,就由他去了。
我開口應道:“張伯,怎麽了?”
景策側了側身,張伯這才進到裡頭來,衝著我著急道:“老爺您快去看看吧,家門口來了好些人,把小少爺堵在裡頭了。”
“二狗子?”我猛地站了起來,“什麽人?”
張伯:“我也說不好,看著好像是些讀書人。我出來買菜,回去的時候就看見家門口堵著那些人,一個個手裡頭還提著東西。我沒敢上去,怕也被堵在裡頭,就趕緊過來找您了。”
我起身剛要跟著張伯走,又想到老相爺這邊,一時間猶豫了。
景策從門口又回來了:“你去吧,這邊我先看著。”
一時間也沒有別的好辦法了,我衝著景策愧疚地點了點頭,拉起張伯就走。
張伯所說不虛,我到的時候那些人還圍在外頭,不過看樣子好像並不是來對二狗子不利的,他們手裡都提著東西,倒更像是……來送禮的?
有人隔門往院子裡喊:“柳州舉人賀庭川前來拜會!”
“聽聞公子是柳老的義子,在下黔州蘇文舉跟柳老有一面之緣,特來拜會公子!”
“敢問公子跟老相爺是什麽關系啊?”
更有甚者直接喊道:“公子是不是已經保舉今科的狀元了?”
我瞬間明白過來,這些入京趕考的仕子們入京的第一件事大都是遞門貼,都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小到知道朝廷動向,大到讓主考官高看一眼,這些都不是埋頭苦讀就能讀出來的。大年初一那天我們在蘇宅門口撞上的那個大概就是去遞門貼的。
當時二狗子正從老相爺家裡出來,這才讓他們誤以為二狗子得了老相爺的青睞,再一打聽,就把柳騫的名號也打聽出來了,這才成群結隊過來,想跟著沾一沾光。
我心裡稍安,雖然是他們理解錯了,但對二狗子也不是什麽壞事,真讓他把名號打出去了,說不準真能讓主考官多看他一眼。
我知道二狗子看不上這些,也知道要他認下這些不屬於他的東西比讓他撒謊還難受,但只要二狗子繼續這麽躲著不應聲就行了。
我對張伯說:“你進去告訴二狗子,讓他不用管門外這些人,安心讀他的書就是,這些人見不著他過些時候就散了。”
張伯點頭剛要走,門卻從裡頭開了。
二狗子從門裡出來,周圍又是一陣喧鬧,我心裡卻驀地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
二狗子腰杆筆直地站在那群人中間,衝他們笑了笑,道:“我想諸位是誤會了。”
我心裡猛地咯噔一聲。
只聽二狗子繼續道:“我是跟著柳老讀過一年書,但算不上是什麽義子,更不是什麽老相爺保舉的人。我叫柳清許,來自牛角山,從小是被玉哥兒收養的,這個名字也是他給我取的,我所吃的每一粒米、每一口飯也都是他給我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