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那個胖官差就要上手,我閉了閉眼,突然聞到了一股松香。
“東西都沒帶瞎跑什麽?”是韓棠的聲音,我睜了睜眼正跟韓棠對上,果不其然看到了他眼底隱藏的笑意。
韓棠不緊不慢從袖子裡抽了張折子出來往那個胖官差身上一甩,一個眼神都沒給。
胖官差還在氣頭上,還是那個瘦官差把文書接過去仔細核對了,衝著韓棠拱了拱手,“原來真是上差,多有得罪,還請上差見諒。”
“這就是楊鴻飛?”韓棠沒多搭理,徑直走到了後頭囚車旁。
我跟了上去,一股酸餿味撲面而來。
這味兒剛剛就已經聞見了,但為了應付這兩個官差我沒往這邊想,直到現在才發現這味兒是從囚車一角窩著的那團破麻袋似的東西上散發出來的。
“這瘋子就是,貨真價實。”瘦官差一臉諂笑著上前,舉起水火棍往囚車上敲了敲,那團麻袋立馬抬起頭來驚恐四望,把自己蜷得更嚴實了些。
韓棠皺了皺眉:“他這是怎麽了?”
“怎麽了?瘋了!”那個胖官差上前來,“還沒出玉門關人就瘋了,一眼看不見就撞頭,什麽都往嘴裡塞,拉撒全在身上,我們兄弟這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頭……”
那個胖官差估計是想倒倒這一路上的苦水,奈何韓棠沒給他們機會,直接一把抓住了囚車裡的人,迫使那雙驚慌四望的眼睛轉了過來,死死與他對視著。再開口時不知道問的官差還是楊鴻飛:“是真瘋還是裝瘋?”
“是真瘋了,”那個瘦官差回道,“正常人哪有這樣的啊,上差不瞞你說,這一路上要不是我們看著,他早死了八百回了。”
“你們兩個辛苦了,”韓棠總算是松了手,掏出兩塊碎銀子隨手打賞給了兩個官差,“人我接了,你倆可以交差了。”
兩個官差接到銀子滿意了,拱了拱手剛要交接鑰匙,一頂靛藍小轎卻迎面停下了。
轎裡的人沒露頭,隻一道聲音傳了出來,“這人我要了。”
這會兒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門樓上掌了燈,兩個城門郎正忙著關城門,看這邊有熱鬧,頻頻往這兒看。
胖瘦官差愣了愣,試探道:“這位上差又是?”
靛藍小轎旁站著的下人撩起轎簾,一隻金絲夔紋靴落了地,再一躬身,整個人就從轎子裡出來了。
天色有點暗了,人長什麽樣子我沒看清,只看到了一件杏黃色的披風。
韓棠第一個把人認出來了,到前頭跪下,“下官韓棠見過大皇子。”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般跪了一地。
大皇子李玦,難怪看著眼熟,當初我還在宮裡時就跟我不對付,因為我跟二皇子調皮搗蛋的時候總是不帶他。不帶他的原因也簡單,阿諛奉承的人多了,這人慣出來一身臭毛病,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我們來找他玩還得求著他恩賜一般。我偏就不好上趕著逢迎,冷落了他幾次,這梁子就結下了。
李玦四下裡掃了一眼,直到躲在角落裡的小商販也跟著跪下,這才滿意了,擺擺手道:“都起來吧。”
說著就要往囚車走去。
韓棠攔了一下,“下官受命調查楊鴻飛私吞軍餉一案,人已經交接給我了。”
李玦盯了韓棠半晌,猛地把人一推,“你算個什麽東西。”
韓棠往後退了兩步,皺了皺眉,李玦已經徑直越過他來到了囚車旁,捂著鼻子打量著車裡的人,好半天才抬了抬手,“這人是我舅舅,如今我要把人接走,來啊,把車門打開。”
那個瘦官差拿著鑰匙猶猶豫豫上前來,眼看著要開門,我一步上前,攔了下來。
李玦總算正眼看了看我,“你又是誰?”
我衝人拱了拱手:“下官柳存書。”
“柳存書?”李玦又念了一遍,突然恍然大悟,“小書……是你?!”
“下官協助韓大人徹查此案,還請大皇子不要讓我們為難。”
李玦看著我一會兒,突然笑了,“你還知道你如今在我之下,做下的就得有個做下的自覺,跪下!”
人絕對不能讓李玦帶回去,不然別說軍餉,只怕人也見不到了。
我一把抓過瘦官差手裡的鑰匙握在手裡,再筆挺跪下,“恕下官不能從命。”
李玦一腳便踹了過來,“你還當這是小時候,有父皇護著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這一腳正踹在肩頭的懸魂釘上,一股銳痛直衝腦門,我往後倒過去,直到被什麽扶了一把才將將穩住。
“聖旨在此!”韓棠站在我身後,手持一卷黃絹而立,“眾人接旨。”
李玦愣了一下,這才惡狠狠瞪著韓棠跪了下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命翰林待詔韓棠徹查楊鴻飛一案,所到之處,如朕躬親,所得結果直接向朕稟報,任何人不得干擾,欽此!”
韓棠把聖旨卷起來往李玦面前一遞:“殿下還要再看一遍嗎?”
李玦忿忿地咬了咬牙,他雖然跋扈,但公然抗旨的事還做不出來,站起來狠狠瞪了韓棠一眼,一甩袖子,走了。
我握了握手裡的鑰匙,這才松了口氣,扶著囚車站了起來。
“把人送到刑部大牢,”韓棠一邊走一邊吩咐下人,“讓玉成把大牢的燈給我掌起來,我要連夜提審楊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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