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眼望著帳頂,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過這樣寒淒的夜,要是死在了這屋裡可就有點晦氣了,到時候還不嚇著那個小孩兒嘛。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他好似聽到了敲門聲。
聲音不大,有些試探的意味。
杜衡眉心一動,從床上爬起來,他抱著胳膊咬著牙去開門。
門一開便瞧見端著一盞油燈的秦小滿黑著臉站在門口。
“還沒睡啊?”
秦小滿單手拎起手裡的一個圓罐,杜衡認得,是湯婆子。
秦小滿沒多言兀自進了屋,把湯婆子塞到了床尾,手伸進被窩裡摸著一片冰涼,他就曉得這人受凍了。
“方才腳也不燙就睡,能不冷嗎。”
杜衡乾乾抿了抿唇:“這什麽時辰了,你怎麽還沒睡?”
秦小滿道:“我屋裡暖和早就睡下了,起夜路過外頭,聽見你翻身的聲音。”
杜衡眉心一動,他腿腳不便睡覺不如何翻身,再者那麽冷,多翻身兩下被窩裡的暖氣一點都沒了。
他雖然詫異,但是也不會知道秦小滿睡在床上就等著他自己打臉,不好意思的摸過去睡,結果等到半夜也沒聽見動靜。
於是氣惱的起身燒了把火灌了個湯婆子拿來。
不管怎麽說,杜衡看著湯婆子感覺自己得救了。
“你屋裡有沒有湯婆子啊?”
“自己都冷成這樣了還管我,我那屋子能冷嗎。”
秦小滿瞪了杜衡一眼,心裡很生氣。
什麽人啊,自己冷死都行,就是不肯上他屋裡,這是有多瞧不上他。
其實他也不是那起子急著把自己交出去的人,若是杜衡熱情油嘴的話,他定然會防著,這夜裡少不得給門上兩道門閂。
可這人偏生跟尋常男子不一樣,弄得像個黃花大閨女一樣,如此倒是讓他心裡癢癢了,暗搓搓的就想去看看他到底怎麽才肯。
他把湯婆子放好,一抬頭看見杜衡在倒吸冷氣,又在背著手捶背,見著他不靈便的腳沒踩平在地,不免蹙起眉頭:“腳痛啊?”
“有點。”
“背也痛?”
杜衡尷尬一笑。
秦小滿輕哼了一聲:“床板硬了也睡不慣,還真是少爺出身。”
拋下這句話他就出了門,杜衡以為他回屋睡覺去了,正想著這下有了湯婆子能好好睡了,正要準備去關門,秦小滿又抱著一大堆的谷草回來。
瞧見杜衡關門,他豎著眉毛道:“防的那麽嚴實,我要吃了你不成。”
秦小滿幾步過去把鋪好的床給掀開,重新在木板上鋪秋收時收割曬乾的谷草在上頭,其實先前鋪床就該給杜衡鋪上的,加了谷草在床板上不僅睡著沒有那麽硬,而且還暖和許多。
但是故意想讓他吃吃苦頭,也就沒有鋪谷草,而下看著人受冷又害了腳傷複發,他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不但給鋪上了谷草,還多拿了一床毯子來,家裡只有兩床被子,再沒有多的了,毯子雖然不足一指厚,但是好歹能更暖和一點。
接著又端了個炭盆兒進來。
若不是隆冬臘月,像這樣才冬月的天氣,秦小滿也舍不得用炭盆兒。炭火能拿去城裡賣,若是勤快些多燒點送到炭行,一個冬天賣的錢能換兩包鹽了。
不過看著杜衡這麽可憐,少爺落難受苦,可比本就是吃苦長大的人吃苦還要難撐些。
杜衡看著屋裡有了炭火盆,床也變得舒軟,屋子當真是暖和了一點。
他看向插著腰臉上好似不耐煩的秦小滿,有些今日秦熊的影子,他忽而低頭藏起了眼底的笑。
“睡吧,現在應當暖和了,明日一早我就去崔大夫家裡看看,請他來給你看看腳。”
杜衡點了點頭,秦小滿這下子舒心的回去睡了。
屋裡一番折騰,夜色之中杜衡透過床簾隱隱能見著外頭炭盆裡的火光,床尾是散發著熱氣的湯婆子。
一夜好眠。
翌日,杜衡睡夢中好像聽到了鍋碗瓢盆碰撞,竹竿在灶膛裡爆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做飯。
聲音並沒有持續好一會兒,在雨聲中有些小。
他在暖和的床上睡足了才睜開眼,一眼看見帳頂才想起自己現在在哪兒。
掀開簾子冷風襲來,雖是陰雨天氣,但是天也亮了。
他趕緊把衣褲穿好,側門開門出去就是院子,但是晨起冷的厲害,尤其是剛才暖和的床鋪上出來,他還是選擇從屋裡轉過去。
杜衡看見灶房門是開著的,盡量快著步子過去,鍋裡的飯桶還在冒著熱氣,但是並沒有見著秦小滿的身影。
他在屋裡轉了一圈,又喊了兩聲也沒人應,想來人是真的不在家裡。
如此又回到了灶房,他坐到灶下烤著火等人回來,這大清早的那麽冷,也不曉得人去哪兒了。
他平素醒的也早,七點的時候準時醒,老早就聽見灶房有聲音,不曉得秦小滿起的是有多早。
正當他伸著脖子從往窗外望時,他聽見院子外頭傳來了說話聲。
“你也過來走走啊?”
“孩子吵著要吃麵,我在地裡扯了兩根蔥回去做面條。”
婦人瞧了一眼拿著蔥的,笑呵呵道:“聽說滿哥兒帶了個男人回來做上門女婿,還是個瘸子。這可熱鬧了!”
“你聽誰說的?”
“滿哥兒他二嬸兒說的還能有假,秦屠子氣的直接過來抽人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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