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應聲,冬季裡閑在家中,確實進項極少,農戶人家的大進項無非就是那一畝三分地,能這樣上百文的賺進兜裡的可為鳳毛麟角,也不枉滿哥兒天天把笑容掛在臉上。
“既是已經賣了錢,怎的也不坐牛車回來。瞧這走的多累,便是沒趕上二叔的牛車,自己花兩文錢便是。”
秦小滿卻不以為意:“左右是打著空手回家,能省點就省點。”
杜衡想著這哥兒給自己買吃食眼睛都不眨一下,自己卻緊著一文兩文,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味道。
臘月天冷,晨起的白霜越來越多,先是菜地窩子裡撒一些,而今早上起來一片一片的白。
受過霜的白菜青菜煮來更甜了,上秦小滿家裡來買柴火的人戶也更多了。
秦小滿罵罵咧咧的,來買柴火的也就罷了,拿錢好辦事,偏生還有的過來想借,要是不借就坐在院子裡半天都不走,盡耽擱他乾活兒吃飯。
想做醬菜都只能夜裡做,他心裡自然不大痛快。
看著人在院子裡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秦小滿也不好看著人一家老小凍死,只能勻著借些出去,不過好在是有杜衡在,想借柴火用的讓留欠條,簽字畫押,心裡好歹也有點兒底。
他不免歎氣,自己凶橫的時候沒人同他來往,而下好說話些吧又惹些這般煩惱事。
臘月這個月裡忙,都準備著年貨要過年。
秦小滿今年過年不準備去他二叔家裡過了,自己也便要添置更多的東西,等他二叔空裡又把家裡的那頭豬給宰了。
也是賣一半留一半自家吃。
二叔一家人過來幫忙宰豬,都用不上請鄉親,秦小滿招待了秦熊一家吃了頓豬湯飯。
豬宰以後家裡又去了一樁喂豬的事兒,兜裡還進了些賣豬肉的錢。
秦小滿去村裡有老母豬的人家定了兩個豬崽兒,預計要開春了才能接回家。
這當兒閑了一點,秦小滿和杜衡便料理著自留的半頭豬肉。
“這牲口吃了那麽多豬食,一天兩頓的就沒少過它,竟是這麽不長肉,養了那麽一年,才一百多斤。”
刨去雜七雜八的,余下就一百斤的肉。
秦小滿蹲在木盆前,給豬肉上鹽,防止肉腐壞:“賣去了一半,剩下的也就堪堪五十斤。”
“肉也不肥,也都賣不上什麽好價錢。”
杜衡自是曉得為著這麽個牲口得費多少力才能養大,不過而今人的吃食尚且不夠,牲口能吃多好,又沒飼料,自然是很難長壯長肥。
“好在也入帳了七百多文,沒白乾。”
秦小滿點點頭,雖是賣的一半肉賺了七百文多一點,可是這剩下的一半豬肉醃製,他還買了兩斤鹽回來使,四十文一斤的池鹽往這肉上抹,當真是精貴之精貴。
往年他都沒如何留肉熏製臘肉,就是因為鹽價貴,不過今年杜衡來了,家裡始終還是要留做點臘味,以後用來燉菜什麽的都好使。
肉醃製好後放在木盆裡蓋著入入味,晚些時候便用柏樹枝丫先煙熏一遍就可以掛在灶上了。
杜衡說他會做香腸,秦小滿還特地留了一塊兒好肉給他折騰,一則是他沒怎麽吃過這麽精貴的東西,今年冬天收入好,可以折騰一下,二來城裡也有賣香腸的,價格還賣的極高。
秦小滿總覺得杜衡做的東西是能賣出去的,他還想著到時候也能掙點。
醃完肉後他就跟杜衡學著做香腸,鮮肉成片,放鹽花椒,餡兒還給做了兩個口味的。
一個鹹口,一個甜口。
秦小滿隻吃過鹹口的,甜口的聽都沒聽說過,得知杜衡要往裡頭放糖,眼睛都瞪圓了,直覺得是作孽。
這人是能掙錢,也真是個會糟踐錢的。
待著把灌成一截一截彎溜溜的小腸掛起,甜鹹各五截。
秦小滿墊著凳子小心翼翼的掛到灶上,看著灶裡的火煙熏上去,他道:“別家自己宰豬都不敢這麽折騰,可得看緊了,若是被偷了去不得心疼死人去。”
“我這都不能離屋動彈,肯定守的好好的。”
兩人忙完天都不早了,外頭吹著風,秦小滿感覺冷的刺骨,怕是要下雪了。
臘月裡起大風是最容易下雪的。
“我得趕緊去砍些柏樹枝回來,要是真下雪可就不好砍了。”
杜衡看著外頭灰蒙蒙的天,道:“天色已經暗了,而下再出去怕是有些晚。”
“不礙事,山底下也有幾根柏樹,我提著一頁豬肝兒過去換一背簍枝丫過來,很快的。”
杜衡聞言才放下心來:“那你早去早回。”
秦小滿應了一聲,背著背簍出門,剛到門口就碰見突突跑著來的王柱子。
看著人臉跑的通紅,差點撞上來把他手裡提著的豬肝兒都給掛到了地上,秦小滿罵道:“跑慢點嘛,鬼追啊!”
“小滿哥。”王柱子喘了口氣:“衡哥在家裡嗎?”
“他養著腳不在家能在哪兒。你找他幹啥?”
王柱子沒答秦小滿的話,扭身就要朝院子裡跑去,秦小滿蹙了下眉,不過也沒生氣,衝著少年道了一聲:“今天家裡宰了豬,還有些豬血,待會兒讓衡哥給你打一碗端回去。”
聽到這話王柱子止住了步子,折身道:“謝謝小滿哥!”
秦小滿沒再說話,背著背簍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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