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大雨的,縣裡的官吏得知明日的大事,誰都沒睡上個整覺。
夏日天本就亮的早,然則還沒等著天亮,縣衙裡的官吏都到了個齊整。
簡單的做了個集會後,天方才大亮,杜衡整齊了官袍,帶著縣衙班子的一應官吏和縣中的鄉紳耆老,一道在縣城門口迎接天子經行。
消息快的商戶民眾,也都一早在酒樓沿街佔了好位置,隻待著瞻仰天顏。
雨後街市屋瓦青石像被洗過一樣,若非是見此潔淨,晴朗的天氣下倒像是昨夜未曾落過大雨一般。
在所有人焦急又緊張的等待下,約莫辰時間,遠遠可聞皇帝儀仗的聲音。
諸人不語,卻都在心下過了兩個字:來了!
不過半刻鍾的時間,開路將領士兵先到了城門口:“陛下經臨!縣官吏跪迎!”
一眾迎接者連忙跪下,叩等皇帝前來。
杜衡跪叩在地上,兩眼只能看著前兩年才修的三合土道,隱隱還能聞見昨天雨水的味道,不免汗顏,這樣子還瞻仰個屁的天顏。
也不曉得跪了不多,依仗聲仿佛已經在耳邊了,數不清的車馬之聲響動後,接著陷入了安靜。
杜衡好像聽到了一聲:“陛下,秋陽縣到了。”
“秋陽縣知縣杜衡攜縣中官吏鄉紳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杜衡帶著諸人起身,接著又行大禮,本就跪得快麻了的雙腿又跪了下去。
眼睛也不敢胡亂看,只怕是多瞧皇帝一眼叫禦林軍直接翻飛下馬一槍就刺了過來,杜衡隻朝著人來的方向,朗聲念完詞便跪下。
前頭是開路的將領士兵,中前方才是皇帝的車馬,他甚至都沒看清楚皇帝是騎的馬還是在馬車裡,便又再次跪叩下去和黃土地面面相覷。
“秋陽縣。朕倒是記得,昔年還在做皇子的時候前往地方上查鹽稅之時曾路過。”
開路的士兵兩列散開,顯出一名騎著黑馬的男子,一身錦繡,並不曾著明黃衣袍。
話畢,男子揚手:“都起來吧。”
眾人站起身,卻也都局促的不敢大喘氣,雖說皇帝言語也並未嚴厲,甚至可以說親和,但天子威臨四方,光是偌大的陣仗和萬數兵馬就已經叫人後脊生汗了。
一時間也忘了什麽瞻仰天顏的話了,隻怨他們杜大人的臂膀不夠寬厚把他們全都給擋了去。
“秋陽縣知縣,杜衡?”
聽到被點名,杜衡心中微微一緊,低垂眉宇恭順的上前:“小官杜衡,參見陛下。”
這朝走上了前去,杜衡才窺見了皇帝的模樣,除卻英武俊朗之外,倒是並沒有甚麽特別之處,此次陪行的是六王爺,兩人一母同胞,眉宇之間倒是有幾分神似。
周遭一同陪騎的都是些陌生面孔,杜衡一個都認不得,但能估摸出身份都了不得,必當是朝中顯貴。
“朕記得昔時這縣裡好似並未用種棉花,今從縣外經過,倒是見著成片的棉花早熟的已經開始吐棉了,一時間尚且引人貪看。”
“陛下好記性。昔年縣裡確是不曾種棉花,秋陽縣天乾沙地廣,適宜棉花種植,前兩年才從他地引了種子前來種植。”
“收成可好?”
“回稟陛下,歷年產量有所增加,而今已可隨商隊遠銷寒地。”
馬上的人聲線上揚了些:“如此甚好。”
皇帝出此一言,立馬就有人接腔:“秋陽縣農桑穩上,乃是百姓之福,天下之福。”
言談之間,杜衡好像聽到了兩聲肚子的咕咕叫聲,但是又不確定是聽錯了,又是誰的肚子在叫。
除了皇帝不能亂看,大臣自也不是他這等微末小官可以隨便看的,他不能隨意開口,關注點也有些偏。
然則皇帝未接馬屁,隻沉聲道了一句:“快些進城吧。”
杜衡作為知縣,便跟在皇帝車馬不遠不近一側,進縣以後,縣裡便沸騰了,車馬本就多,老百姓沿街陸續跪拜。
參迎之聲可謂之山呼海嘯。
隊伍走的格外的慢。
杜衡不行走在一頭也毫無壓力,夾在隊伍裡見百姓如此熱情,雖被參拜者並不是他,但也能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受,這待遇即便是當初他正任也不曾有得。
也不怪有人謀權篡位都想做皇帝。
一呼百應,不怒而可讓人危,也隻當真貼近了皇帝周遭方才能感受一二。
正直他感慨之際,忽而掃見了貼身伺候皇帝的太監不知同人耳語了幾句甚麽,好似在勸皇帝回馬車還是什麽。
杜衡即使隔得還算近卻也不敢細聽亂瞧,這裡的侍衛眼睛比鷹還敏銳毒辣。
“杜大人,此處進縣衙還要多少時辰?”
一道身影忽然貼近了杜衡,尖細的聲音隨之落進了他的耳朵裡。
“按正常速度一刻鍾方可抵達,只不過而下車隊徐徐,當一刻半鍾。”
杜衡心中不解,不是說隻經行,並不做停留的,怎的又問起了縣衙的距離。
他立馬回想了一遍縣衙裡亂不亂,今早上可把東西收拾了齊整?正當是有些緊張時又聽道:
“昨夜天寒,陛下身子微有不適,最近之處可有甚麽大宅所?”
杜衡晃然明白了過來,他微微傾身同太監耳語了兩句。
太監面上一喜,徐徐便行去了皇帝方向。
不過須臾,杜衡便收到了太監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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