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默著之際察言觀色,發覺那孟舉子自自己入堂以後就屢屢吃茶,幾乎都沒如何張口說話,只是高潮之處捧說奉應了兩句。
“西北戰事初起,兵部同朝廷請囤軍糧,各府縣需得盡數上繳糧產。上頭重視此事,知府大人近期會下各縣巡收糧食,此乃一事,屆時知府大人前來必將還會巡查教諭各項事宜,還得各位相迎陪同才是。”
杜衡聽到話題從縣裡的教育又說到了上頭有巡查的事情,不免提起耳朵細聽。
在書院裡早有耳聞西北戰事吃緊,恐起戰事,沒想到終究還是打起了仗。
雖說西北距離他們府縣遙遠,戰火也燒不到此處,不過提及戰事百姓難免心中恐慌。
一處開戰,若是國庫空虛,到時候少不得四處征收糧食,更不濟還要增長賦稅,苦的究竟是老百姓。
話題無非是縣城裡科考,稅收等一系雜事,說到要緊的少,主要還是給知縣拍馬屁。
杜衡聽的寂寥。
在這頭陪了約莫是半個時辰,天色暗了下來,外頭鞭炮聲轟鳴,吉時到,新人來了。
知縣和一眾上賓可算是挪了窩,杜衡也總算得以脫身去觀禮。
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雖只是末流,但成婚禮數上也比農戶人家講究的多,肉眼可見著抬搬著的嫁禮送進來。
聽聞內裡是一應的吃穿用具,什麽都有。
杜衡看了個熱鬧,觀了成親禮後吃了席面兒,天色已經擦黑。
他和秦小滿便預備著回去了,往素就都沒在這裡留宿,今兒賓客雲集,有的是比他們遠的親眷需要住處,他們自是不會留下擠。
方才到門口,杜衡扶著秦小滿和小承意先上了馬車,忽而有人喚住了他。
“杜秀才且慢。”
杜衡回頭,竟然是孟舉人叫住了他。
他先同秦小滿說了一聲,這才過去。
“不知孟老爺尋後生所為何事?”
孟舉人乾乾一笑,隨後道:“鄉試放榜之時看了杜秀才的文章,落筆幹練,文風清正,果真是不枉知縣大人青睞。”
杜衡微微一笑,倒不是他有意倨傲,實在是近來這樣的話聽的太多了,他要誇早該在正堂上就誇,何故現在巴巴兒喊著他私說一場:“孟老爺謬讚了,有話不妨直說。”
孟舉人這才道:“先時我那不成器的侄子與杜秀才起了齟齬,又擾了杜秀才的營生,實乃不善,我已重責於那不成器的東西,還望杜秀才海涵。”
杜衡眉心微動,倒是沒想到這孟舉人會前來告歉,他本便是長輩,又是舉子,而下能低下臉面過來賠罪,倒是有些心。
這件事說來從始至終都是孟懷善在鬧事,先時給他的懲罰也已不小,其實他早就沒再耿耿於懷了。說到底孟舉子也只是被侄子借了勢耍權而已,他又何故同一個鄉紳置氣。
“孟老爺言重了,那不過是書院同窗之間小鬧一場而已,並非什麽大事,孟老爺不必記掛在心上。”
“杜秀才當真是容人雅量之至,他時還請賞臉到敝寓吃茶。”
杜衡拱手:“若是有這番機會,自是求之不得。”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後,杜衡才回了馬車上。
“那是誰?”
“就是先時那個姓孟的鄉紳。”
秦小滿瞪大了眼睛,還沒張口就聽到杜衡說:“是來給他侄子告罪的。”
聽聞這話,秦小滿便又平歇了下去:“這是瞧著你得了臉,又趕著上來了。縣裡的這些個鄉紳,說著體面,還真有些能耐,能屈能伸的。”
杜衡笑道:“農戶也好,鄉紳也罷,那還不都是人,要過日子端的起面兒就要拉的下臉。你沒瞧著周老爺今兒也都還閉眼在知縣大人面前對著我一頓猛誇呢,我聽著都害臊,虧得他上了年紀面皮確是要厚實些。以後咱們要在縣城裡討日子過,少不得是要跟這些人打交道。”
“只要皮面上過得下去,用不著得罪人鬧的跟死對頭一般。”
秦小滿抱著承意,應聲:“我曉得。你讀書出息,咱們遲早是要搬到縣城裡來討日子的,以後這些人少不得會面兒。”
杜衡捏了捏睡著了的小崽兒的臉,同小滿道:“知道你惦記著在縣裡也置辦下個小進院兒,我琢磨著好生搞搞營生,也能早些攢夠這錢。”
“你就把心思放在讀書上便成,家裡的鋪子我管的好著呢。你要是真中上個舉人,那家裡就松快的很了。”
杜衡笑道:“好,聽你的。”
第76章
今年夏時旱的厲害, 晚秋卻就冷的跟進了冬月一般,十月裡就更是冷了。
明年八月就要下場鄉試,書院裡有不少學生這回都要下場,眼看日子不多了, 書院的讀書氛圍格外的濃重。
先時三日就要去上一回的六藝課程, 現在十來天才去一趟, 要緊心思都放在了文章上。
早些年鄉試科考有五藝面試, 六藝抓的緊,不過此番面試常有才華的貧家學子過不了, 取納的都是富貴之家的學子, 為了公允, 也更面向天下有學之士,鄉試五藝面試就取消了。
白榕書院開辦的早, 依然還保留著六藝傳統, 雖是不緊著學生學習, 但也可以讓貧寒學子體驗一番,來時總有排的上用場的地方。
天寒的凶,早時杜衡在院服裡頭多穿了一件夾棉馬甲, 樣式雖然粗陋了些, 但是穿著卻真當實打實的暖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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