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跟著秦小滿過了小山丘又經行羊腸小道, 這才遠遠的瞧見了幾個矮小的泥坯茅草屋, 中間碰上了幾個村民衣褲上的補丁比缸裡的糧食還多。
如果不是秦小滿帶他過來, 在村子一年多了他竟然不曉得還有這樣的地方。
自覺在村裡常見的那些村戶條件已經挺差的了,然則真正苦的竟然還在這一片兒。
秦小滿走在前頭,看著東張西望的杜衡,眉心擰的跟麻花兒一樣,挑起眉毛:“要是當初我沒帶你回來,說不準兒你就在給人做雇農了。”
杜衡聞言眉心微動,旋即低笑了一聲,小滿說的不錯,看著這裡的老百姓他實在覺得苦,若真流落至此,自己哪裡還有今日科考的機會。
他上前攙住了秦小滿的胳膊,作勢討好一般:“想來還沒有好心的地主豪紳會把土地租借給個瘸子,我也只有餓死的份兒。說到底還是你心善,肯接納我。”
秦小滿翹起嘴角,要不是當初被這俊俏的模樣給迷著了,他指不準兒找個雇農做上門女婿呢。
“也不一定,你要是肯出賣色相,說不定旁的人家也願意給你一畝三分的。只不過你這麽傲,想來也是不願意委身給別人,只有餓死的份兒了。”
“小滿公子,您怎麽過來了?”
杜衡正想著就再淺吃一口軟飯吧,忽而聽到一聲沙啞的招呼。
秦小滿回頭循聲望去,眸光一亮:“二擔叔,我正說來找你呢!”
迎面走來個蠟黃的老農,個子矮矮的還沒有秦小滿一個哥兒高,像是被太陽曬得快幹了的樹杈子,扛著把小鋤頭,臉上的褶子能夾死蒼蠅。
一雙渾濁的老眼還識人,見到秦小滿很恭敬的稱呼了一聲公子,因著昔年他在秦家做過雇農。
“您尋我有什麽事兒?”
杜衡見狀上前牽住秦小滿,他把來意說了一遍,老農已經下垂的眼皮掀起些光彩來:“快屋裡請。”
兩人跟著老農一起進土棚房子,到了房屋聚集的地方,屋簷後頭一道身影捂著屁股一晃而過。
“趕緊回屋去!”
老農呵了一聲,像是個小孩兒連忙從屋背後躥走了,余下個光溜溜的虛影兒。
雇農家的孩子因窮苦,許多是衣服都置辦不起一件成套的,男孩兒就光著屁股蛋子跑,都是見慣不怪的事兒。
天氣晴朗,老農沒好意思把人請進醃臢寒磣的屋裡頭,殷勤的端了兩張凳子出來,讓兩人在還算整潔的院子裡坐。
接著又端了水出來,沒有專門待客的杯子,是用吃飯的缺口陶碗。
“小滿公子和杜童生說您想招攬雇農的事兒是真的嗎?”
杜衡先扶著秦小滿坐下:“是,家裡預備拿三十畝地出來給雇農種,只是現在時間有些趕。不過家裡的地年前已經翻過,簡單的料理就能下種子,前來問問有沒有還沒尋好土地的雇農。”
老農連忙道:“有,有!”
雇農只怕是借租不到地的,這朝雇主找上門來的還是頭一位,最要緊的還是以前就租過土地的老雇主,什麽品性他心裡清楚。
“小滿公子怎的沒有早說,如此也不必辛勞跑一趟。”老農看了一眼秦小滿的肚子,又道:“這頭偏遠消息不多靈通,雖有雇農沒有租借到足夠的土地,但是看著已經這個月份了,也以為沒有東家租地出來。”
雇農也是愁,朝廷改了律令以後能雇農的人戶少了大半,僧多粥少,雇農想要租借到土地也就比以前難的多了。
而下一戶人家好的租借到三五畝地,少的還有一畝沒租上,正愁的不可開交。
如今都春耕了還有雇主找上門,實在是意外之喜。老農越發的恭敬起來,只怕丟了這東家。
以前他在秦家做雇農的時候秦先生為人溫吞厚道,從來不苛待雇農,只可惜這麽好的東家只服侍了幾年便不幸離世,每年前去租借土地的時候曾經在秦先生手底下做過雇農的都要說起一番秦先生,無不歎惋。
而今再見秦先生的公子夫婿有出息,現在考中了童生有了功名,老農也是觸動衷腸,不免抬起衣襟擦了擦眼角。
杜衡寬慰了老人家一聲,既見還有人要租用土地也就放了心,道:“這樣吧,麻煩二擔叔召集這頭的人問問,哪些人家要租地的明日到家裡來,三十畝地要的人也不多,到時候過來領看土地再簽字畫押。”
老農見著杜衡給了他選人的機會,十分榮幸的衝著兩口子點頭哈腰:“好,好,到時候定然把人給您尋齊。定然給杜童生和小滿公子找好的。”
翌日,剛剛吃了早飯,杜衡在秦先生的屋子裡正在翻看有沒有院試的文章書文可以用。
雖說已經考過了試,但他養成了早起溫書的習慣,現在不看書像是落下了什麽一般。
清早上老農就帶著幾個雇農上門來了,虎子見著生人在院子裡跳的人高,凶巴巴的汪汪直叫,被小滿訓了回屋去。
杜衡聽見聲音捏著書出門,見著包括昨天接洽的老農一共來了六個人,除卻老農外,其余五個來的也是漢子,看著體格兒還高大。
老農昨日說要找好的來,想必也是篩選的健碩能乾的過來讓東家看。
秦小滿的眼睛在幾個雇農身上晃來晃去,驚訝雇農頗裡什麽時候有了這麽些漢子了,成親前還真沒過去瞧。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