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麟獸伏在姬含雪腳邊討好賣萌,男子扶住牆門不再前進,眼神中最後一絲光澤也暗淡下去,似乎沒有一絲人氣。
“師兄,你、你怎的又在喝酒!”
藍玉仙子嗅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濃烈酒氣,似乎想說些什麽,最終又無聲歎了口氣,隻訓斥了他喝酒的事。
“嗝……有什麽關系……反正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喝不喝酒也打擾不到別人……”
男子打了個酒嗝,隨意掃了藍玉仙子一眼,又眼皮耷拉地收回目光,對藍玉和她身後的幾人沒有絲毫興趣,目光毫無起伏。
藍玉又露出那種欲言又止的神色,但還是堪堪止住了衝動,斟酌片刻,咬牙道:“收徒之事是你一早就答應了宗主的,如今說不要就不要,宗主可不會同意。”
“收徒?”男子似乎這時候才看到陳和幾人,嗤笑一聲,眼神漂浮、身形晃蕩,語氣嘲弄:“你們……是真的想當我徒弟嗎?怕是聽到……張運那老頭……嗝……吹噓我元嬰、元嬰後期的修為了吧?”
眾人見他情態,嗅到酒氣,紛紛目露不喜,念在他是元嬰真君的份兒上,強忍著沒有露出太失禮的目光。
男子似乎也不打算等幾人回答,問完又自己接著說了下去:“我勸你們啊……別信他那些鬼話!你們知道、我在元嬰後期……停留多長時間了嗎?”
眾人本不欲與對方多加交談,但聽到話語又有些好奇,一時看了過來。
“六百九十一年。”男子聲音清晰地吐出一個數字,語氣裡難得沒有一絲酒意,隨即又恢復迷離模樣,“這日子……怕是數到你們曾祖輩都數不完……你們現在、還想當我徒弟嗎?”
男子含笑看過來,眼底酒意氤氳,卻又仿佛沉澱著令人心驚的清醒。
六百九十一年。
眾人咀嚼著這個數字,紛紛目露恍然。
在修真界,普遍的認知是百歲築基、兩百歲結丹、五百歲元嬰是正常流程,厲害一些的天才能將流程縮短一半,但最快也就是兩百歲元嬰,這已經是天才中的天才,而灰衣男子說什麽?
他說他已經在元嬰後期、甚至不是元嬰期,停留了六百九十多年,將近七百年!
就算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兩百歲便步入元嬰階段,算上他停留的這些日子,他本人也已經九百多歲,而元嬰的壽命總共也才千年!
一個只剩百年不到的短壽元嬰,並且從停留時日來看、已經無望晉升出竅的末流元嬰,無論是從可教導徒弟的時日、還是從師父本人的實力天分上來看,都絕不會是初入仙門、還有著大好前途的年輕修仙者的選擇。
更何況,眼前的元嬰真君,一點也不符合年輕修士們對修真界強者的想象:一身酒氣、眼神渙散、氣息萎靡,第一次見面留下的印象竟然是對方追著一隻麟獸大喊“你要拋棄我了嗎”,這一切都讓兩個對修界強者滿懷期待的人大失所望。
見對方猶帶酒意的目光看過來,本來還有些猶豫的兩人連連搖頭,連對方元嬰真君的身份也顧不上了,生怕慢了一點就被對方看上當了徒弟,還得陪對方蹉跎百年。
灰衣男子吃吃一笑:“看,沒人想當我徒弟。”
藍玉見到灰衣男子此舉,心中一哂,有心想告訴兩位試煉者,眼前這位元嬰真君乃是個兩百歲結嬰的天才。
然而看到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目光,以及灰衣男子越發嘲弄的眼神,藍玉又緊緊閉上了嘴。
她相信,如果自己在這時候補上一句對方兩百歲結嬰,換來的不過是兩人更深的蔑視和更明顯的警惕與排斥。
確實,兩百歲結嬰無疑是個天才,可對方若是其後數百年毫無寸進,與庸才又有何異?更何況,在修真界,這樣曇花一現的“天才”比庸才更可怕,這說明他們所修之道是毫無疑問的錯道、詭道、不歸道,這比單純的能力平平更可怕,因為從源頭就錯得離譜,多年修行不過一場鏡花水月,一碰即碎。
誰也不想跟著這樣的師父,走一條注定沒有未來的路,所以藍玉將話憋在心底,沒有說出去。
只是,她心中仍有所期待,不由得看向剩下兩個沒有說話的試煉者,低聲問道:“那……你們呢?”
眉目清雋的男子沒有回答,修長手指輕輕撫了撫懷中雪色貓咪的脊背。
他懷裡的小貓動了動爪子,為難道:“可是……他不是說自己不收徒了嗎?”
乾淨柔軟的少年音不帶一絲陰霾,仿佛並未被男子話語中的沉重嚇到,天真的語氣令人不由得心生愛憐。
“姐姐你這樣問,要是我答應了他不答應怎麽辦?”
小貓還帶著奶氣的聲音滿是真誠,漂亮的水藍色眼睛澄澈見底,看上去很是為兩人意見不一而苦惱。
藍玉思緒先是停滯片刻,隨即心中一喜:“你的意思是……別管他了!他說話不算數,宗主說他要收徒,他就得收徒!”
藍玉的語氣有些激動。
她雖然不像張運那樣對灰衣男子滿心崇敬、一心希望有人能穿透對方外表見識到那顆“火熱率真”的內心,但如果有機會,她也不想看到對方後半生都沉浸在修為停滯的痛苦裡,抑鬱難當。
灰衣男子看了藍玉一眼,似乎明白了她內心的想法,微微側過眼,沒再反駁。
小貓聽了藍玉的話,左看看女修緊張的側臉,又看看男子面無表情的垂眸,輕輕呼出口氣:“我想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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