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能和狐狸相識的,那還會是人嗎?
可面對這樣美得不似凡人的存在……
他還是情不自禁地凝視,許久都舍不得移開目光。
不過,這位名為七花的女子反而不似狐狸那般高冷,環視客廳,先衝狐狸略略頷首,對還沉浸在夢魘之中的高橋先生冷淡地置之不理,轉而朝著竹本警官和高橋裕二的方向走了過去。
及至走到了二人面前,她忽然展顏,莞爾一笑,竟朝著竹本警官微微欠身行禮,語氣還很歉意地客套說:“此番見面實在倉促,未能準備好茶水和點心來款待貴客,反而讓您看了這麽一場荒唐的笑話,真是失禮了。”
竹本警官本來心中很是忐忑不安,但既然做了警察,便要保護人民。
所以,當這個不知是妖還是鬼的女子徐徐走過來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擋在高橋裕二少年的身前,神態緊張地看著對方。
可不想卻聽到了這樣客氣的話語……
他一愣之下,反而泄了胸中強自提起的那一口氣,變得局促、尷尬起來:“我,我也不算什麽貴客……”
“斬奸除惡,願為無辜之人發聲,怎麽能不算是貴客呢?”
“只是職責所在……”竹本警官不好意思地回答。
七花聞言,越發連連感歎:“您真是個好人呀。”
竹本警官越發不自在起來:“呃,多謝。”
七花掩口一笑,其神態嬌媚,極惹人憐。
她繼續客客氣氣地道歉:“實不相瞞,與君相識,真乃人間樂事一樁。但今日,妾身尚有些雜務需要處理,雖有心陪貴客接著暢談下去,卻還是不得不先行告辭了。
面對這般誠懇的辭別話語……
竹本警官險些就要說上一句“不妨事,您先忙”的客氣話了。
可激靈之間,他忽然想起自己並不是真來作客的,而是來查案的,連忙喊住正要轉身離去的女子:“那個……等一等,請問真正的高橋太太在哪?還有高橋先生……眼前這個情況是……?”
七花緩緩轉過身,再次掃了一眼客廳內的情況。
她清冷的目光最先瞟過高橋先生,當場便流露出一種看到厭物的反感;而在看到高橋裕二這個瑟縮在警官身後的少年時,卻又什麽情感都沒有,直接將對方視若無物;等到目光回到竹本警官身上,方才透出了些許溫度地回答:“高橋太太自然是已經死了,至於眼前一幕……”
“說起來,倒是要讓您見笑了。這不過是妾身閑著無聊,想要看看戲,耍著這惡人玩罷了!如今,妾身也玩膩了,便隨您處置吧。警官先生,請您盡管放心,妾身不會再來了。”
“那麽,高橋太太真的死了?怎麽死的?”
出於刑警的本能,竹本警官立刻追問。
七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她指著高橋家院子裡的一棵樹說:“您去那裡挖一挖,就知道了。”
竹本警官還有滿腔疑惑,待要詢問。
可之前沒什麽動作的狐狸卻似再也等不及了,朝他瞪了一眼,又竄過來,用爪子扒拉著七花的衣袖,急切地拉著她,匆匆離開了。
客廳中的高橋先生癡癡傻傻地坐在地上,似乎還沉浸在行凶成功的喜悅之中。
高橋裕二這個少年瑟瑟發抖地屏著呼吸,直到女子和狐狸離去後,才頹然倒在地上,低低哭泣起來。
竹本警官隻覺一晚上的經歷荒謬至極。
但他的心中仍然惦記著案情,當下隨手找了個器具,朝著七花臨走前所說那棵樹下,用力挖掘起來……及至挖到了熟悉的黑色塑料袋,不覺頓住了。
——原來,高橋太太真的已經死了。
——是誰殺的呢?
他的目光不禁望向客廳中的高橋先生,沉默了。
這時候,高橋裕二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撲倒在地,放聲大哭。
竹本警官本來還有很多、很多的問題想要問他:“你看到母親被毆打的時候,有沒有站出來阻止?當你母親第一次、真正被殺死的時候,你人在哪?也是如之前一樣眼睜睜地看著嗎?至於之後……看到母親被殺死了那麽多回,為什麽時至今日,你才終於鼓起勇氣來報警?”
可看到少年痛哭流涕的樣子……
他又有些問不出口了。
天邊已經隱隱透出了些許微光。
竹本警官疲憊地抬頭遠望,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折騰了一整夜,竟然都快天亮了!
是的,天亮了。
春日柔和的晨光,終將驅散人心中的陰霾。
此時,七花正嫋嫋婷婷地站在一株櫻樹下,時不時朝著周圍早起的人露出一抹可親的笑容。
而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還有一隻隱了身的狐狸,坐在她身後櫻樹的樹枝上。
狐狸憂心忡忡地晃蕩著兩隻細細的後腿,一副滿腔心事、難以排解的愁苦樣子。
“源三郎,你到底有什麽事呀?”
女子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了:“喊我出來幫忙,又這樣吞吞吐吐的,一點兒也不痛快。”
狐狸面帶難色,猶豫良久,突然答非所問地說:“七花,你見過山間獵戶捕獵用的網嗎?”
七花一臉困惑地望著它:“沒見過,但你是狐妖,又不是普通狐狸,難道還怕獵戶的網嗎?”
“我不怕獵戶的網,但我怕別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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