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羅:“別廢話,滾吧。”
胥正豪被一股無形的力道踹出了門。
他摔倒在地,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回身望了眼黑黝黝的院門,這才邁開步離開。
他雖然年紀小,但也能感受出荼羅的特別之處。
說好的建國以後不能成精呢?這株一年生的花不光快成精,已經要成仙了!
在他看來,荼羅就算不是小說裡寫的大佬轉世,也一定不是什麽普通的精怪。
……
雨後的夜裡,水霧沁涼。
月光如水。
二樓臥室窗戶微敞著。
滴,答。一滴露水落在窗台外的那朵紫色曼陀羅花上。
已經過去快一周了,在風吹日曬下,它仍保持著鮮活美麗的原樣,花瓣依舊嬌豔欲滴。
假如司子濯雙目能看見,大概會為它的生命力感到驚歎。
而此時,他正閉著眼,呼吸均勻地側躺在床鋪上睡覺。
他形狀優美的耳廓裡塞著軟黃色耳塞。因為在花店跟小時候在孤兒院一樣總是在半夜聽到一些奇怪聲音,司子濯便乾脆戴著耳塞入眠。
他睡得很沉,像是迷失在顛倒的暗夜裡。
風輕輕吹過樹梢,發出簌簌的聲響,如同松鼠在樹枝間走動。
沙沙,沙沙。
一根拔長的綠色藤蔓,緩緩從窗台探入。它的陰影投射在屋內,粗大壯碩的長條形狀在天花板顯露無疑。原頂尖尖的像來自地獄的蘑菇,後面卻蜿蜒妖嬈,似青蛇般扭動著。
沙沙,沙沙。
它在向床鋪上的人類靠近。
而沉睡的人類對自己即將面臨的危險還一無所知。
藤蔓沿著地板,輕盈地鑽入了大床的薄被裡。
被子鼓起一個凸的形狀,像是多了個人,又像是長出了巨型疙瘩。它隱藏在黑暗裡,藏在溫熱的被褥裡,卷起粗韌的枝葉。
司子濯下意識打了個寒顫。他渾身蜷縮成蝦米般的弓形,額上沁出汗。他戰栗著,翻滾著,像個溺水的孩童,哭喊著想要求救。然而卻是徒勞。
有什麽東西,什麽冰涼的東西。
他感到自己做了場噩夢。
好熱。像一口鍋。他成了蒸籠上的包子。
他明明躺在床上好端端地睡覺,卻倏地感到一股微妙的電流撫過心臟。
昏暗的篝火在婆羅門暗夜的叢林裡洶洶燃燒,照亮了他的半邊臉,一時明一時滅。仔細一看,卻是嫵媚和歡愉的。像枝頭熟透了的紅丹毛果實,透著與清秀外表截然不同的一股糜豔風情。
他雙目緊閉,如黑鴉長長的睫毛卻顫動著,從眼角側滑下兩滴晶瑩的淚珠。
藤蔓像動物伸出的濕冷長舌忽的卷走了他的淚。“別哭了。”不知是什麽東西含混地說道。朦漣中,司子濯下意識伸出手想要祈求。
“求,求求你了…放過我……”司子濯有些清醒了。雖然對方沒有實質性的觸碰,但是那種源自靈魂的戰栗……讓人想要逃離!水蔓延過他的腳踝,恐懼本能令他往床下爬去。可就在他倉皇即將滾下床簷的那一刻,那未知的龐然大物又卷住他的靈魂,將他狠狠拖了回來。
“蓋,被子。會著涼的。”如同源自地獄深淵的聲音沙啞地說道。
一隻手,抓緊了床單,又徒勞地松開。留下皺巴巴的痕跡。
恍惚間,司子濯似乎聞到了清幽的曼陀羅氣味。
這股熟悉的安定感令他不再恐懼。“荼羅,是你嗎?”他遲疑著問。
它慢吞吞地爬進了他懷裡。
窗外,曼陀羅在午夜輕輕張開紫色花瓣,優雅地盛放著。
風掠過,花香逼人。
……
次日司子濯醒來,滿臉通紅。
他居然做了一個關於荼羅的噩夢!太可怕了……
雖然知道春天,萬物複蘇是大自然的規律,可他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囧迫。
最起碼,也應該夢到人吧。
假如他能看見,也許就能發現皺巴巴床單的異常之處。
-
周末,花店幾乎從早忙到晚。
荼羅剛飽餐過一頓,饜足地扎根於泥土間沐浴陽光,不時看著人類來來回回奔波。
日升,日落。
一天又這樣過去了。
叮。
風鈴聲再響起。
荼羅看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推開院門。
昏黃燈光下,他沒有影子。
“您好,您想要什麽花?”兩名兼職生已經下班,正在收拾東西的司子濯聞聲迎了過來。
西裝男問:“你們店裡有彼岸花嗎?或者罌粟。”
司子濯皺眉道:“這些花,正常花店都不會有的。”
西裝男打量了一番院子,目光落在角落裡紫色曼陀羅時亮了起來。
“你們這有種曼陀羅啊。有沒有黑色品種的?”
司子濯感到他似乎不懷好意,語氣變得冷淡下來:“沒有。先生,我們這裡是精品花店,不是提供稀有品種的花卉市場。如果你不想買花的話,請離開。我們要關店了。”
“抱歉抱歉。”大抵是覺得領口太緊,西裝男扯了下領帶說:“其實我是想來買菊花的。”
菊花店裡有一些庫存,但是不多。
畢竟在大眾眼裡往往只有參加葬禮才會送這種花,不吉利。
司子濯去裡頭收拾了一束出來,結果發現西裝男給塞的又是假幣,當即冷下臉:“先生,你再不走我要報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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