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這間花店並不同尋常。
“人忙起來的時候真的能忘掉痛苦。”胥正豪邊拿拖把拖地, 邊向院子裡的曼陀羅花感歎。
荼羅淡淡道:“你現在已不是人了。”
胥正豪嘿嘿笑了兩下, “我只是打個比方嘛。”
他其實是一個很陽光的少年。這一點讓荼羅挺滿意。它可不喜歡一個整天在店裡哭喪的鬼魂。
幾天后,胥正豪也漸漸喜歡上了在花店的這種平淡生活。
荼羅並不是周扒皮, 每周都給他放兩天假。他一有空就去找孟秋柳。
“不過,你們之間是沒可能的。”荼羅再三告誡他。
“我知道。”胥正豪也沒想著去打擾女孩的生活,隻想著遠遠看一眼就足夠。
司子濯雖然是盲人, 但心細如發, 很快就察覺到了店裡的這些變化。
他還以為是兩名兼職生的功勞,打算給他們加工資。
這讓李虎和李倩倩十分高興。
胥正豪感歎:“我真是新時代的田螺姑娘。”
荼羅:“工資發給你你又用不了,不如好好打工,以後每年你喜歡的那個女生生日,我讓司老板送一束小雛菊。”
“真的?”胥正豪眼睛一下亮了。
荼羅:“嗯。”
話雖這麽說, 荼羅並不以為胥正豪能堅持多久, 一年, 兩年?頂多三年。
生長在這間花店, 它見慣了短情而虛偽的人類。
有個男的, 每年情人節都要買七八束花送給不同的女人。
也有人, 也許這個節日挎著這個人來買花,下一個節日又換成另一個人了。
人類的選擇太多, 所以並不懼怕失去。
但胥正豪顯然把它的話記在了心裡, 每日工作更加努力。
傍晚, 暮色四合,路邊漸漸暗下來,被稠密的夜色包裹著。
風鈴聲響,又有客人進來了。
司子濯起身迎過去,聽到來人在議論:“這老板怎麽大晚上還戴著墨鏡?裝逼啊。”
身邊女生頓時瞪了他一眼,嬌嗔道:“你說什麽呢。大眾點評上說這家花店老板是盲人。而且啊,長得超級帥。今天我一看真人真的好帥,跟明星一樣。”說著,她望向司子濯的眼裡充滿了粉紅泡泡。
這個年紀的女孩大多同情心泛濫,看到路邊一隻小野貓都想撿回家養。司子濯這樣長相清俊卻身患殘疾的人設,在她們眼裡就像言情小說男主一般的存在。
讓人忍不住想靠近,試圖去拯救、撫慰、擁抱他的痛苦。
男人冷哼一聲,“不就是個瞎子嗎!真是奇了怪了,這年頭瞎子來開什麽花店。等下別給我們包錯花了。”
司子濯這邊還沒反應,徘徊在店裡的胥正豪已經氣炸了。
他衝出玻璃門,向院子角落裡的曼陀羅花抱怨道:“怎麽到哪兒都能碰到這麽沒素質的人!”
荼羅懶洋洋地舒展了一下枝葉,“要不,你去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可是,我碰不到人。”胥正豪撓了撓頭。
他試過,自己碰到活人就像虛無透明的空氣,可以直接穿過去。
荼羅:“我幫你。”
礙於女生情面,男人買了一束很昂貴的粉玫瑰鮮花。
他捧著花,沒想到自己剛踏出院門檻就被打了。
打完,荼羅還讓胥正豪嚇他,陰惻惻道:“下次再敢沒素質,把你眼珠挖出來喂狗。”
這聲音只有男人可以聽到。
看到眼前憑空出現的阿飄,以及昏黃路燈下那驟然彈出的兩顆血紅眼珠,男人嚇得屁股尿流,“啊啊啊啊救命有鬼啊!”他扔下花和女生,落荒而逃。
女生茫然了一瞬,連花都沒撿也走了。
“哈哈,你有沒有看他剛才的表情,太搞笑了……”
胥正豪把摳出來的兩顆眼珠安上,蹲在地上捧腹。
這時司子濯聽到動靜,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推開院門。
荼羅斜指了一下花枝,胥正豪立刻噤聲。
司子濯張望了一會,沒聽到聲音,又把門關上。
他喃喃自語,“奇怪……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在外面說話。”
最近司子濯總是時常回想起那個身上有曼陀羅花香的男人。
他想著對方何時會來,自己又該帶他去哪間餐廳。
他在這方面有著格外較真的一絲勁。
“姐,你知道S市有什麽適合請客的餐廳嗎?要高級一點的,價位在兩千左右。”他打電話給司小夏。
司小夏知道弟弟性子孤僻,平時都沒什麽來往的朋友,不禁稀奇道:“你要請誰啊?”
司子濯含糊道:“就,一個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
“哎呀,開竅了。”司小夏打趣道:“如果是男朋友記得下次帶回家我看看。”
“不是你想的那樣。”司子濯又鬧了個臉紅。
其實他平常很少會害羞。
但只要與那個男人相關,不知道為什麽,總感到一股熱氣直往上冒。
司小夏以前做律師時經常跑客戶,給他推薦了幾家,都是本市裝修、菜味道都很不錯的高檔餐廳。
“這些都很適合約會哦。不過,你也要考慮到對方的經濟水平,不要讓人感到負擔。”她補充道。
“好,謝謝姐姐。”掛了電話,司子濯把這幾家餐廳名字記錄在盲文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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