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懸浮列車轟隆隆地從大樓間穿梭而過。
灰蒙蒙的雨霧中,人們行色匆匆。
它注意到,不少人的四肢都改造成了機械替代品。在昏暗夜色下閃著冰冷的金屬色澤。
還有人牽著寵物狗在街頭漫步……
前兩任主人,從未這樣帶它上過街
安德魯一般都會被安置在他們的家中。一個暖和的溫床,還有專供電子寵物玩耍的微型樂園。
盛星河並未在大街上過多停留。
他熟練地登上了一列懸浮電車,收起傘,選擇了最角落的靠窗位置坐下。
“吱吱。”安德魯想問他是要帶自己回家麽。
盛星河面無表情:“閉嘴。”
安德魯隻好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縮成一團,僅一雙滴溜溜的小眼睛露在外面。
傍晚正值下班高峰期。很快就有人源源不斷湧入,整間車廂狹窄如沙丁魚罐頭。
一名拄著拐杖的老頭一瘸一拐地走進來,艱難地向人們分發廣告單:“聖康教團,每周日提供免費聖餐,我們歡迎您的加入……”
仔細一看,他竟沒了半條左腿。在機械義肢植入稀疏平常的今天,老人這副模樣實在太可憐了。車廂內不少人都因同情接過了他的宣傳單。
“聖康教團?那不是出了名的傳銷組織麽。”有人嘀咕。
又有人道:“還好吧,自己別上當就行了。你去做禮拜,起碼每周有一頓免費的飯可以蹭。”
老人路過盛星河身邊時,盛星河也接過了一份傳單。
只有安德魯注意到,傳單下,老人同時悄悄地將一張卷紙遞給了他。
這個動作在擁擠的車廂內進行得神不知鬼不覺。下班族們疲憊地低頭刷著人工智能網,完全沒人注意到他們隱蔽的“交流”。
老人也一眼看到了盛星河口袋裡的安德魯。
四目相對,安德魯害怕地縮回了腦殼。
老人挑了挑眉,旋即便若無其事地離開了,繼續他的發傳單大業。
“叮,仁晴街站到了。請要下車的旅客收拾好隨身行李,避免遺忘……”
噠,噠。噠。
人類似乎在下樓梯。
安德魯坐在盛星河的衣服口袋裡一陣顛簸,就跟過山車一樣,震得它腦袋一晃一晃。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光線忽然變暗。
它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只見周圍一座座陰森破舊的房子。地面汙水在昏黃路燈下反射著粼粼的光,牆壁上都是胡亂的塗鴉。年久失修的電路線纏繞在一起,巷子裡散落著垃圾,以及不時有人類在路邊隨地大小便的證據。有點惡心。
這裡就像貧民窟,與安德魯上一個主人金碧輝煌的住所形成天差地別。
事實上,安德魯並不知道,仁晴街區就是夜之城有名的貧民窟。
它被稱為人間煉獄,罪惡貧窮滋生之地。即便是維護治安的城市巡警,到這裡往往也會選擇繞道而行。
盛星河捂緊口袋,腳步匆匆地上了其中一棟最破的樓。
樓下,一個正揮著大刀在剁魚頭的婦人叫住他,“304租客,你上個月沒交房租,快點把錢補上啊,不然我要把門鎖換了。”
盛星河微頓,點了點頭,“知道了,花姐。”
踏過陰暗的走廊,他來到304門房前,低頭將大拇指按了上去。
“指紋解鎖未通過,安居物業提醒您,請先向房東補上逾期房租……”
盛星河踹了一腳門。
緊接著安德魯聽見他罵了聲“fuck”。
那百分百是一句髒話,它想。
就在安德魯以為他會回去找房東理論時,盛星河從隨身工具箱裡掏出了兩把精細螺絲刀。
哦對了,他是機械修理師。
只見盛星河隨便倒騰兩下就把門鎖破解了。
破木門吱呀一聲推開,他打開燈。
屋子很小,最多不過十平方,看著就像個悶不過氣的棺材,但各色家居物品卻擺放得井井有條。
狹窄的空間被分割成上下兩片:上鋪是床,下鋪是工作區,廚房,廁所。桌子下滿滿當當塞下冰箱、洗衣機,微波爐等。一整面牆的木架上則琳琅滿目,放滿了電子元件和機械工具。
安德魯有些難以想象,這麽小的籠子裡竟然能塞下這麽多東西。還沒有它前任主人的一個廁所五分之一大。
房間內也沒有暖氣。但所幸比外面總算暖和了一點,不至於凍得安德魯牙齒打顫。
它想,住在這麽逼仄的地方,人類不會覺得難受嗎?
看起來他很貧窮。
但很快安德魯就沒功夫操心這些了。因為盛星河將飯菜熱了一下吃掉後,就將目光投向了它。
他走過來,像拎一隻雞仔一樣把安德魯提拉了起來,扔到維修桌板上,準備將它拆解。
“抱歉。我需要你的芯片。”
冰冷的觸感。在看到頭頂那把滋滋作響的小型電鋸時,安德魯感到自己如同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這一刻,危機降臨前的恐懼將它籠罩。
安德魯終於意識到,這個人類帶它回家,不是打算養它。
而是……要殺掉它。
它頓時害怕得發起抖來。整隻貂抖得跟篩子一樣。
“吱,吱吱吱。”它哀求人類能不能放過自己。
“我很乖的。”
“求求你了,不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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