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凶猛或殘虐、溫順的蠱, 烏黎或多或少都見識過。唯獨這最厲害的金蠶蠱, 他隻聞其名,卻不知其長什麽模樣。
包括奶奶親手養的, 那時家裡一共有四隻金蠶蠱。
吊腳樓二樓上方鼎上, 放置著四個陶土瓦罐。
金蠶蠱喜潔,因此奶奶每天都要來回打掃好幾遍。
她從來不讓他親眼見蠱, 隻定期收集他的毛發、剪下的指甲蓋等,混合他的血液磨成粉末倒進瓦罐裡,說這是喂食。
“從小培養它們和你的血脈聯系, 等你長大後, 你就可以獲得更多選擇權。”
烏黎才知道,不是他們選擇蠱。
而是蠱選擇馭蠱師。
想要讓它心甘情願受人驅使,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此哪怕金蠶蠱說想吃他的精氣,他可能,也無法拒絕。
滿足本命蠱的需求, 是馭蠱師應盡的義務。
何況, 他眼下還接到銀色卡牌的任務, 要想辦法攻略它。
“烏黎, 你的手指……”邵航目光落在他傷痕斑駁的指腹上。
平心而論, 烏黎的手很好看。修長, 白皙,乾淨, 如玉石鑄就。可偏偏那些交織在一起的累累傷疤破壞了這份美感。
“別管。”烏黎指尖蜷縮, 藏進了衣袖裡。
“你的手這麽好看, 可惜了。”邵航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凝重道:“無論是別人還是你養的小寵物傷害你,你都應該讓他們停止這樣的行為。你的身體,你自己要好好保護。”
烏黎看了他一眼,“邵同學,我的私事,似乎與你無關吧。”
邵航抿了抿唇,說:“跟我沒關系。但如果你遇到事需要幫助,可以找我。”
烏黎緩緩說:“那我確實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
“什麽?”邵航眼睛一下就亮了。
烏黎轉過臉,看向課本,翻了一頁說:“麻煩你以後不要總是在上課的時候找我搭話。”
“噗嗤……”金蠶蠱沒忍住笑出聲。
邵航面色變了變,最終握緊了筆,力道大到指關節都微微發白。
作為三中校草,他主動示好,哪裡吃過這種癟。
金蠶蠱打量了他幾眼,又看著烏黎說:“你打算在高中談戀愛嗎?”
烏黎:“我不懂你什麽意思。”
金蠶蠱尋思他從小到大待在大山裡,肯定沒開竅。
它難得有了幾分閑情逸致,換了一個話題繼續找他閑聊:“你喜歡男的女的?”
“當然是女的。”烏黎覺得它這個問題很莫名其妙,男的怎麽能喜歡男的?
苗族傳統觀念就是陰陽調和,現在外面也是,男人只能和女人結婚。
金蠶蠱“切”了聲,“真沒意思。”
烏黎皺眉,頭低下去,大拇指和食指揪住它的觸角,一字一句道:“你說清楚。”
“我建議你可以去試試喜歡男的。”金蠶蠱扭了扭蟲身,說:“否則等以後你未來女朋友知道你每個月也會來月經,下面流血……”
“你閉嘴!”烏黎第一次對它講話這麽大聲。
奶奶說得對,它很精明。
他不知道它是從哪兒得知的這個秘密,但顯然,它頗為精通如何戳人痛腳。
被他這麽一呵斥,金蠶蠱反倒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樣。
蟲臉立刻掛下來,“你凶我?”
烏黎很快也恢復了鎮靜,放輕聲音道:“沒有。但你剛才不該那樣說我的私事。”
“別人又聽不到。”金蠶蠱覷了他一眼,淡淡道:“還是你也覺得,你的私事與我無關?”
烏黎頓了頓,說:“我認為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擁有隱私權利。”
金蠶蠱:“那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讓你不再來月經呢?”
烏黎手掌不自覺攥緊。
他緊緊盯著它,“你說的是真的?”
金蠶蠱不樂意了,“你在懷疑我的能力?”
烏黎:“那你能讓我以後不再流血嗎?”
數學課著實無聊。金蠶蠱又窸窸窣窣爬回他的口袋,扔下一句:“看你表現。”
烏黎緊抿薄唇,想說什麽,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從十四歲起,烏黎便一直受此困擾。
他是一個各方面都很正常的男生。十四歲那年第一次下體流血時,他嚇壞了。
他以為自己得了不知絕症,後來才知道,那是月事。和女生一樣,他往後每個月下面都會定期流血。
有時候疼起來,就仿佛有萬隻螞蟻在腹部啃咬。
曾經烏黎很想擺脫這一切,但奶奶說,這是烏家男人的宿命,也是詛咒。他很幸運,算是半個“女人”。
苗疆蠱術邪惡陰菑,本只有女子才能繼承。強硬去使用巫蠱術的男子,最終會受到詛咒反噬,不得好死。
千百年來,西域善蠱術者一律都是女性。
可因為烏黎來月經,他不會受到詛咒也可以成為一名馭蠱師。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烏黎體內有女性器官。
有一年奶奶帶著他下山去縣城醫院裡做過身體檢查,體檢CT表明,他是一個百分百的純血男性。
至於為什麽他會來大姨媽……這恐怕是現代醫學都無法解釋的特殊情況。
“如果不來月事,我還能成為馭蠱師嗎?”他問烏金。
“當然。”金蠶蠱有點不滿,瞥了他一眼說:“你好像很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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