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對方就是地獄派遣要帶他走的使者,了解這些也無可厚非。
“我猜到了。”權高玉勾起唇角,露出一個蒼白慘淡的微笑:“大人,我現在隻想知道一件事。他下地獄了嗎?”
“沒有。”荼羅問:“你為什麽覺得他會下地獄?”
一聽到那家夥竟然沒下地獄,權高玉出離憤怒了。
他忍不住向男人狀告對方的罪行:“就是齊錦把艾滋病傳染給我的!您一定要讓他下地獄!!”
隨後,他講述了自己和齊錦認識的經過。
和胥正豪猜想的一樣,他們兩人所說的版本根本截然不同。
荼羅其實沒什麽耐心,但還是勉為其難地聽他講了下去。
權高玉說自己和齊錦是在一次網絡同志聚會上認識的。
這種聚會專門給老男人和年輕漂亮的男孩們牽線搭橋。權錢性交易,明碼標價。
權高玉也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從小父母離婚,兩方都不要他,也不願意給他錢,把他當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一氣之下,他就離開了家,獨自出來混社會。可是他心比天高,一心隻想畫畫,看不上那些用時間換錢的低端工作。仗著年輕資本,最能容易用來換錢的,就是身體了。
於是,他就在網上加了這個同志群,打算試一試。聽說那些老男人給錢都很大方。
第一次參加線下聚會,權高玉就遇到了齊錦。
齊錦帶他回家,兩人度過了很愉快的一夜。
而齊錦本人也根本不是他自己說的無聊上班族。
在權高玉口中,他很會玩,花樣不少。
權高玉對像齊錦這樣又老又醜的男人不感冒。
次日他拿錢就想離開,齊錦卻哀求他留下來。
齊錦說自己太孤獨了。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體驗過被愛的滋味,哪怕用錢來換權高玉的陪伴,他也願意。他提出養權高玉,並在未來要送他出國留學。
權高玉本來並不相信齊錦畫的餅,但正好他現在也無處可去,就同意在齊錦家住了下來。
齊錦一開始的確對他很好,給他買生活用品、衣服、畫具和香煙等等。
上班前會給他做好早點,包容他偶爾的任性、壞脾氣,經常帶他出去吃大餐。
這些無微不至的照顧,是缺愛的權高玉一直沒體會過的,因此這時候他對齊錦有些動心了。
但齊錦也有讓權高玉無法忍受的缺點。
比如,他總是會在權高玉面前念叨自己對他的好。有時給權高玉買了個東西,出去吃了頓很貴的飯,就能念叨一星期。他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對你這麽好,你可不能離開我”。
還有做愛從來不帶套,以及齊錦有病等等。
具體是什麽病權高玉當時不知道,他只是有一次無意間在齊錦包裡看到了藥盒,便追問了一句。
齊錦說,他有腸胃炎。
但從那以後,權高玉再也看到家裡出現類似的藥盒。齊錦也從來不在他面前吃藥。
現在想來,估計是害怕被他發現異常。
說到這裡,權高玉自嘲笑了一下,說:“也許我早就該懷疑的。”
艾滋在亂搞的男同性戀間還挺普遍。
胥正豪想,也有可能他心裡早就種下過懷疑的種子,潛意識裡卻不願意相信。
胥正豪說:“其實齊錦對你也挺好的吧,他都花十幾萬給你買了一輛摩托車。”
不知何時,權高玉突然能聽到在場另一個人的聲音。
雖然他看不見對方,但他並不害怕。反正自己就要死了。
他冷笑道:“你以為是為什麽?我抓到過一次他出軌!齊錦內疚,所以才答應給我買車。但大本寫的都是他名字,我只有使用權。”
當初權高玉其實還挺感動的。齊錦那麽摳門的人,居然願意給他花這麽大一筆錢。說不定,留學也是真的。
可現在,他隻覺得窒息般發冷。
難怪,難怪!
胥正豪這下徹底沒話說了。
不得不說,齊錦這個男人真的很精明。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齊錦辭職了。
本來權高玉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忍忍的,可是辭職以後的齊錦佔有欲變本加厲,天天看著他在家中,不讓他出門,也不讓他社交。這幾乎等於變相的軟禁。時間一長,權高玉忍無可忍,就卷了齊錦放在家裡的幾千塊錢和一塊名牌手表等物跑路了。
他這個年紀,正向往自由。成天和老男人待在一塊,權高玉感覺自己身上仿佛都多了一股腐爛的味道。
只是權高玉自己也遇人不淑。
他之後的朋友帶他吸毒,賭博。他花光了身上所有錢後又貸款,去賭場。最後欠款滾雪球般越滾越大,他被人切掉了手指。
到現在,權高玉也知道自己沒救了。他寧願自己爛在泥濘的土裡,迎來生命的終點。
荼羅:“你會報警嗎?”
“報警,”權高玉說:“我馬上就要死了,報個屁警。”
荼羅看著他,淡淡道:“其實我並不是什麽地獄使者,我只是和齊錦做了一場交易。我將獲得他的所有財產。所以,我不希望你報警,給我惹麻煩。”
那你,就是魔鬼了?
權高玉看著男人,陷入沉思。
“我不會報警。”他爬過濕漉漉的肮髒水坑在男人面前虔誠地跪下,甚至因為擔心汙水濺到男人乾淨的鞋,隻敢匍匐著。權高玉仰起頭,黯淡的眼中早已沒了光,剩下的只有如黑夜般波瀾不驚的死寂和仇恨:“我也想求您做一場交易……無論是我的靈魂,還是身體,一切我擁有的,你想收走都可以。我只有一個請求,您可以讓齊錦下地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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