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褚棣荊的過往裡,他從來沒有這麽深刻地對一個人產生愧疚過,黎言是第一個。
他想跟黎言解釋,但又膽怯於表達自己的愧疚,所以便只能這樣無奈地裝醉來接近他,他怕從黎言眼裡看到對他的怨恨。
屋內漆黑一片,只有窗外零星的一點光亮映著黎言光潔的臉蛋。
褚棣荊眼眸深沉,一動不動地看了許久,才眷戀般地撫了上去。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至少,對褚棣荊來說是這樣的。
十月十五一早,鍾牧滿心焦急地守在門外,就等時辰一到,他立刻就進去喚褚棣荊。
今日可是褚棣荊大婚的日子,他昨晚醉了非要來芙蓉閣就算了。
鍾牧自認為早些叫他回去就好了,畢竟,褚棣荊今日要忙的事多了去了,但忙活一切的前提是陛下人得在太極殿。
鍾牧沒有等多久,甚至還沒到時間,褚棣荊就陰沉著臉出來了。
他看也不看鍾牧一眼,徑直就往前走去,鍾牧一愣,連忙跟了上去。
“陛下?您……您的婚服還在太極殿,您今日要……”
鍾牧斟酌著道。
“……”
褚棣荊的腳步頓了頓,他側目,冷冽地看了他一眼,鍾牧立馬就閉嘴了。
轎子已經提前在門口等著了,褚棣荊要先回太極殿換上婚服,然後再按照那些流程完成各種儀式。
褚棣荊不是不能在芙蓉閣穿婚服,他只是不舍得讓黎言看到那一幕。
這次,是他欠了黎言的。
褚棣荊眼下帶著烏青,他疲憊地闔上了眼,他既然享受了作為皇帝的那些好處,那他便得承擔這些代價。
皇后立與不立,不是他說了算的,他身邊以後會有哪些嬪妃,也不是他說了就能算的。
褚棣荊心裡很清楚,但在遇到黎言之前,這些他曾經以為沒什麽,不過是兒女私情, 遠不及他的公事重要,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有了放在心裡的人,這些就幾乎快要成了他的軟肋,連帶著這些條件,也變成了不能接受的。
轎子越行越遠,慢慢地,便也看不到影子了,在半黑的天色下,誰也看不到,芙蓉閣的門口站著一個身影。
永福依在門檻旁邊,靜靜地看著褚棣荊的身影,他已經計謀好了,等今晚黎言他們一走他立刻就去告訴陛下所有的事情。
不急,燭光映照下,永福漆黑的眸子逐漸亮了起來,他總有出人頭地的那一日。
皇帝大婚,是一件值得普天同慶的日子,民間在以他們的方式慶祝,皇宮也在以最豪華的方式慶祝。
宮道兩旁,各個宮殿的門欄,都被下人裝飾上了喜慶的紅色裝飾物,甚至走在路上的下人們,臉上都是歡欣笑語。
或許,只有芙蓉閣除外,黎言可以算是平淡地用了早膳,也沒有說什麽。
木頭誇張地從他起來就一直仔細地觀察著他,好像生怕他做什麽似的。
但是只有黎言心裡清楚自己是怎麽想的,他傷心嗎?
黎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傷心還是不傷心,不過,他知道自己確實對這件事高興不起來,心口總是悶悶的。
即使他刻意不去關注這件事,他心裡也還是總是會想起褚棣荊,他今日就要娶妻了。
娶妻……
這對黎言來說是很陌生的一個詞,褚棣荊好男色嗎?
他不清楚褚棣荊以前是怎樣的,但他確實是跟自己……
罷了,黎言驀地閉了閉眼,他為何要想這些事?
反正他都要出宮了,以後,褚棣荊是好男色還是好女色,都跟他沒有關系了。
想通了這點,黎言便心煩地起了身,開始收拾東西。
昨日路遠星跟他說的讓他可以開始收拾東西了,原本他是打算昨晚收拾的,但是昨晚褚棣荊那麽早就來了,他只能先拋下那些事了。
黎言把腦海裡的褚棣荊給拋到腦後,接著就開始四處巡視著自己要帶什麽東西走。
但是他掃視了一圈,沒用看到他覺得應該帶的,心裡忽然一陣失落。
想他進宮這麽久,東西幾乎都是褚棣荊吩咐人置辦的,他什麽也沒用帶過來,更沒用什麽需要帶走的。
黎言怔怔地看了一圈,忽然想到了那個匣子,黎言將那個匣子打開,隻拿了路哥哥給他的匕首,還有他的掛墜。
至於那塊他不認識的玉佩,黎言想了想,還是將它留在了匣子裡,都要出宮了,他留著也沒用什麽也,應該也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片刻後,匣子被重新鎖上,黎言看著自己手裡的兩件東西,苦澀地扯了扯唇角,他終究還是隻裝了這兩樣東西在身上。
至於別的,都不要帶了。
就這樣一身輕松地出宮也好,省得累贅。
芙蓉閣外,鑼鼓喧天,大約是到了時辰,各宮的下人紛紛都探出頭來,一個個睜大了眼睛,臉上洋溢著笑容。
好像成婚的不是褚棣荊,而是他們一樣。
芙蓉閣的下人也不例外,除木頭以外的下人,也都伸長了脖子看著外面。
不多時,一頂幾乎被紅綢包裹了全身的轎子被許多人抬著從宮道上穿過去,只是上面沒有人。
這頂轎子是用來接皇后的,下人們將轎子從皇宮抬到秦府,也算是完成了民間新郎接新娘的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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