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雖明面上是客卿,居住之地雲琅崖,卻是白鳳道掌門親傳弟子才有資格住的地方。
白鳳道掌門正兒八經的親傳弟子不多,凌卻塵算半個,還有一個杜若,按理說兩人應該很是親近才對。
但某人實在是太熱情似火,弄得凌卻塵有些避之不及,相處起來甚至有幾分狼狽。
就在昨日。
那活祖宗剛一回山,就火急火燎地找了過來,拖著他就往門口走,激動得眉飛色舞:“快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回來!像,實在是太像了!當初你那個挨千刀的魔修師父叫什麽來著……道……道……”
“道青。”凌卻塵抖開手,往後退了半步躲避唾沫,“他早就死了。你帶了什麽回來?”
“人!活的!”
凌卻塵:“……?”
他這個好友,天資卓絕,脾氣也好,就是偶爾腦子少根筋。
“跟道青一模一樣!”杜若手舞足蹈地比劃起來,“聽說你最近心魔情況又不太好了,我特意抓回來給你出氣的,隨你怎麽搓圓捏扁!怎麽樣?”
凌卻塵:“……”
“你不要嗎?”杜若見他反應平平,大感失望,“我不遠千裡帶回來,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洗乾淨的……你不要我就扔了。”
怎麽說的跟帶土特產一樣。
凌卻塵不太擅長處理這種奇怪的禮物,沉默半晌,無奈道:“……你先帶我去看看吧。”
杜若帶回來的確實是個人,活的,容貌跟道青幾乎一模一樣,除了那雙眼睛。
那個魔修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狹長明亮,清凌凌的,含霧帶淚的時候眼尾還會染上一抹水紅色。
凌卻塵原本打算走個過場,隨便折騰兩下,把人弄死再扔出雲琅崖,也算不辜負杜若的一片美意,不曾想臨到關頭,自己竟心軟了。
那雙漂亮的鳳眸,尤其是一顰一笑的神態,和夢裡之人相似得令人神思恍惚。
他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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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盡頭的晚霞終於消失了,星子漫天。
凌卻塵站在山崖的夜風裡吹了一會兒,試圖打坐靜心,枯坐半宿,卻遲遲無法入定,轉頭上了流霧峰,將罪魁禍首揪了出來。
杜若帶著一幫不省心的師弟師妹們下山歷練,才回來沒多久,疲累得很,難得沒有修煉在補覺,還被人從被窩裡抓了出來。
“大半夜的,找我幹嘛呢?”杜若打了個哈欠,掏掏耳朵,睡眼惺忪道,“什麽?下棋?別開玩笑了……好困,我回去睡了。”
凌卻塵此時十分困擾。
但他沒有跟人訴苦的習慣,見杜若不肯搭理,便打算作罷離開了。
“等一下。”堂堂白鳳道大師兄,哪怕困得像在夢遊,依然能察覺到對方情緒上的不對勁,“你……你心情不好?那要不切磋切磋?”
“……?”凌卻塵看了他好幾眼,確認不是在開玩笑,狐疑道,“你跟我打,十戰九輸,切磋什麽?”
杜若終於徹底醒了,一個激靈。
“不打不打,切磋棋藝,咱們切磋棋藝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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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微熹。
“你又輸了。”杜若瞧著棋盤上被殺得七零八落的白子,表示難以置信,“這一晚上你都輸幾盤了?臭棋簍子都沒你能輸。慢著,你心神不寧成這樣,莫非那魔修真和你師父有什麽關系——”
凌卻塵收攏起棋子,道:“沒有。我的心魔與道青無關。”
“胡說。”杜若不信道,“當年你不願入我師父門下,寧願做個客卿,不就是因為已經有了師承?在意成這樣,還說沒有。哎呀,師父他老人家都不介意這個,怎麽你……”
凌卻塵瞟了他一眼。
杜若識趣地閉上了嘴,過了一會兒,又道:“那魔修如何了?缺胳膊斷腿了嗎?”
“活得挺好。”凌卻塵把黑白棋子仔細分開,放回棋盒裡,抬頭道,“他應該還沒有辟谷,等晨練過後,我去領些辟谷丹回來。”
“辟……辟谷丹!?”杜若倒吸一口涼氣,以為自己聽岔了,盯了他半晌,“那什麽,你不會打算養著那魔修吧?玄明君竟會對一個魔修心慈手軟……哎哎,他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
凌卻塵收拾棋子的動作微頓,開始思索找個什麽理由把杜若給糊弄過去。
很快,他似是想起了什麽,道:“那魔修的身上有小痣和梅花刺青,和道青一樣,有些古怪。所以暫且留他幾日性命,等弄明白再殺也不遲。”
“莫非道青沒死?這個就是……”
“死了。”凌卻塵道,“我試探過了,他不是道青,只是長得像而已。”
“慢著,你怎麽知道你師父身上有小痣和梅花刺青?”杜若抓住了盲點,瞧了瞧眼前這朵如畫中仙的高嶺之花,當下臉色就有點變了,“難道……那個……道青對你……”
他比劃了兩下,欲言又止,目露不忍。
凌卻塵不小心捏碎了一枚棋子,氣得笑出聲來:“你在胡想些什麽?他經常會讓弟子伺候沐浴,我偶然瞧見了而已。”
“哦哦哦,那就好……嘿嘿。”杜若抓抓頭髮,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懺悔了一秒,還是有點不放心,追問道,“你到底留著那個魔修做甚?”
“你先答應幫我個忙,我便告訴你。”
“行行行。”杜若拍著胸脯滿口答應,然後才想起來問道,“要幫什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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