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有什麽好隱瞞的?”洛懷川很是納悶,“若非瞧出他對你沒有惡意,我也不會乖乖讓他封禁一整日。”
沈師尊確實想找個狗頭軍師參謀參謀,但沒想到這軍師一點也不狗頭,反倒犀利聰慧得讓他抱頭鼠竄。
半晌,沈修遠放下手,悶悶道:“算是吧。不過不是他親的,是……咳,是為師喝醉了,輕薄他的時候不小心被咬了,自作孽不可活。”
“輕薄?”洛懷川挑了一下眉毛,心道就自家師尊這反應,誰輕薄誰還不一定呢,目光微冷,不悅道,“他人呢?”
“……生氣跑了。”沈修遠終於想起自己為什麽要來找大徒弟,趕緊求助,“乖徒,為師……呃,為師要怎樣說,才能讓卻塵不再計較這事?”
洛懷川眸子裡的不悅一點點轉化成恍然,夾著一絲促狹,饒有興趣地問道:“師尊的意思是,你對玄明君有心,他卻無意於此,甚至還因為醉酒被輕薄而惱了?”
“……是。”沈師尊實在很尷尬。
如果可以,他一丁點也不想跟徒弟談論這種事情。幸好是洛懷川,如果換作另外倆徒弟,他寧可把這破事悶在心裡。
洛懷川摸摸下巴,略一思忖,道:“很急嗎?”
“急。”
“他是不是還約了你去元宵燈會?”
“是……你怎麽知道??”沈師尊大驚。
“隨便猜猜。”大徒弟的回答聽起來毫無誠意,相當敷衍,“師尊也用不著準備什麽,只要人到了,估計玄明君的氣就消了。”
沈修遠不信:“怎麽可能,他這回氣得可厲害了。”
洛懷川:“……”
洛懷川想了想,覺得玄明君那邊其實不是問題,問題在於自家師尊不開竅,於是道:“既然師尊想顯得自己心誠,不如先沐浴更衣,仔細收拾一番再去。”
沈修遠仔細一想,覺得十分有道理,大為滿意,又將話題一轉牽了回來:“就這麽辦。不過乖徒,你還沒說季盛為何不肯放過你。”
“為了失蹤的霜吟劍。”洛懷川說得很簡單。
沈修遠總覺得這裡面還有不少隱情,正打算繼續追問,卻被輕描淡寫地擋了開去:“師尊把時間都耗在我這裡,到時去得遲了,玄明君又要不高興。”
沈修遠:“!”
他頓時為難起來,一面覺得就這樣丟下大徒弟很不負責,一面又怕再拖下去會失約於凌卻塵。
“師尊在擔心什麽?怕我跑了嗎?”
沈修遠搖頭。
“那便是在擔心我了。”洛懷川一笑,睫毛輕輕掃過眼下的淚痣,歎道,“師尊還真是軟心腸。”
“你不肯說季盛為何捉拿你,萬一青雲落恰巧找到了這裡,你又該如何?”沈修遠實話實說,“為師實在放心不下。”
洛懷川聞言不由忡怔,片刻之後,垂下眸子道:“師尊莫要忘了,我早上還……那般無禮。”
“都過去了。”沈修遠道,“當時的青雲落早已布下天羅地網,任誰都插翅難飛。你若是選擇救我,只會連累水雲台給咱們師徒二人陪葬罷了。”
燈花發出嗶剝的輕響,映在洛懷川漆黑的眸中,星火般的光亮隨之一動。他靜默許久,歎了口氣,淡淡地笑起來:“不放心又如何,難道要我一介魔修混進山下的燈會裡去?這麽多年都過來了,不差這一夜。”
沈修遠還要再說,卻見大徒弟又給自己加了件外衣,起身去推門,推到一半回頭問道:“院子裡的水井沒枯吧?”
“沒有。你要做什麽?”
“伺候師尊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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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再做起這些事,洛懷川卻沒什麽生疏感。
他幫沈修遠擦幹了頭髮,挑了支玉簪盤起來,又順手摸出一張面具扣在他臉上。
沈修遠納悶:“這面具哪來的?”
“師尊,我現在是魔修。”洛懷川無奈,“隨身帶著幾張面具不是很正常?”
沈修遠不吭聲了,只是蹙著眉,想扭頭去看自家徒弟。
“哎,別動。”洛懷川輕輕按住他,又將發髻整理了一番,退後半步,“好了。”
“那我——”
“天黑路難行,我送師尊下山。”
沈修遠張了張口,又覺得說什麽都顯得蒼白。師徒二人之間不僅相隔著三十三年的歲月,還隔著那闊如江海的一劍,繞不過去也避不開,只能閉口不談。
一路寂寂無聲,到了山下。
路口正要分別,沈修遠忽然回過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在山上等為師回來。”
“……”洛懷川垂眸瞥了一眼,燈籠在夜風中輕輕搖晃,暖黃燭光明明滅滅,更襯得那隻手白皙溫暖,令人貪戀,“……好。”
沈修遠走了兩步,又回頭:“不許亂跑。”
“嗯。”
“如果……”
沈修遠還想叮囑點什麽,卻見那燈籠遠遠地一晃,朝著來路回去了,隻得作罷。
雲頂鎮。
人流如織,燈影幢幢,街頭巷尾熙熙攘攘地熱鬧著,幾乎轉瞬就將他融了進去,暫時忘卻了山上那一點寂寂的孤燈。
沈修遠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在整個雲頂鎮最熱鬧的花榮橋邊尋到了凌卻塵。
河水裡倒映著兩側的各式花燈,波光粼粼,小舟仿佛輕飄飄地浮在天上,又好像漂在人世間的一場繁華夢。他正坐在小舟的船頭,船上掛著兩盞蘭花燈籠,腳邊還放了一隻兔子燈,擺著一張小酌用的雕花矮桌,上面倒著一隻空壇,看起來已經喝了不少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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