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帶我去祭拜的時候提過。”洛懷川眉頭皺得更緊了,“若是師祖和師叔們的屍骨被歹人拿去做了什麽,才導致亡魂不安,異象頻發,恐怕……”
沈修遠當機立斷:“我去趟桃花溪谷瞧瞧。”
“等等!”洛懷川攔住他,又低頭掃了幾眼手上的信,猶豫道,“我總覺得有些古怪。雲山以前也用這隻靈鴿送過信麽?”
“沒,沒有。”沈修遠也反應過來,“他隻給我送過兩次信,來的都是白色的靈鴿。”
“白色?這次卻是灰的……水雲台恐怕出了點問題。”洛懷川捏著信紙,無意識地搓揉著一角,“不過,應該不是太大的事。我記得水雲台附近有座高崖,能遠遠望見台中景況,不如我們去那裡稍稍看一眼?”
“若是如此,水雲台那邊極可能有人盯著,不能去。”沈修遠有些焦躁,來回踱步,忽然頓住,抬頭看著他道,“不行,桃花溪谷也不能去。”
洛懷川一怔,旋即道:“是季盛?”
“既知道桃花溪谷慘案細節,又和我有過節的人不多,季盛算一個。”沈修遠摸著下巴,臉色愈發陰沉,“也有可能是當年千陽派的人,因為我殺了他們的掌門,所以一直懷恨在心。”
“師尊還魂一事知曉的人寥寥無幾。何況過去這麽多年千陽派都沒有動手,沒道理今日突然引你過去。”洛懷川冷靜分析道,“是季盛主謀的可能性更大。至於還魂之事泄露,也隻可能是水雲台那邊出了岔子。”
沈修遠細細琢磨片刻,悟到了他話裡的意思,呼吸一滯,倏地看向他:“你是說,水雲台裡有季盛安插的人手??”
“否則師尊怎會收到閉了關的師弟的信?”洛懷川一揚手裡的信紙,“不過區區一封信,那奸細也犯不著對雲山動手,由他閉關,反倒更容易操縱水雲台。師尊也不必太過擔憂。”
沈修遠不自覺捏緊了指尖,喃喃道:“季盛……到底為什麽突然動手?”
陡然間,師徒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那隻鐵盒!”
“鐵盒裡果真藏有季盛勾結魔修的證據。”洛懷川說得又輕又快,還微微帶著顫音,“他察覺了,定然也同時派了人手去阻撓杜若和凌卻塵。”
“這隻靈鴿一來,浮生水榭也不安全了。雖說此地的宅子主人非富即貴,季盛即便懷疑也不敢隨便亂闖,但我和你沒有一個能隨便讓人瞧見的。無人應門,他說不定真會找個理由闖進來!懷川,我們得趕緊離開。”
“那去哪?”
“城外山上的草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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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趁著夜色回到山上的草廬裡,沈修遠又想辦法給凌卻塵傳了信,也不知能不能收到。
洛懷川點起桌上的燈,用靈石小爐熱了茶,給沈修遠倒了一杯,自己也捧著一杯,沉默地坐下來。
沈修遠正忙著清點自己究竟有多少防禦類法器,準備一股腦兒給自家徒弟防身,忽的一抬頭,愣住了。
“懷川,”他有些不確定道,“你是不是……在發抖?”
洛懷川猛地攥緊茶盞,逼著自己的手穩定下來。
“沒有。”他若無其事地撒謊道,“窗沒關,有些冷。”
“你很怕?”
“真的沒有,我只是……”洛懷川冷不丁被抱住,倏地睜大了眼睛,剩下的話全忘了。
沈修遠抱著他,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拍著他的背,低聲道:“沒事,為師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他眼底也有隱隱的焦慮一閃而過,但沒讓自家徒弟發覺,轉頭又將那些剛剛清點完的防禦法器一樣樣塞到洛懷川手裡,像是要傾盡所有。
“這個能抵擋化神境界之下的一次攻擊,那用來是隱匿氣息的,記得貼身放著,還有這個……對了,走了就別回來了。”
洛懷川的眼睛漸漸紅了。
他捧著滿滿當當的法器,低聲道:“那你呢?”
“我?我沒事的。”沈修遠故作輕松道,“為師死後的名聲還不錯,季盛就算抓到了我,也不會怎樣。”
“可你身上的邪術印記——”
“只要我一口咬定什麽都不知道,糊裡糊塗就還魂了,仙鼎盟那邊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給當魔修殺了,至少能拖上幾日的。等到卻塵他們帶著證據回來,就沒事了。”
“那如果他們沒能拿到證據呢?”
沈修遠一愣。
洛懷川說得沒錯,他們手裡的東西太少了,就這麽一根纖細脆弱的救命稻草,還充滿了變數,若是斷了,就無力回天了。
“要是卻塵沒能帶回證據,此事你就別再管了,去找杜若吧。”沈修遠果斷道,“他不是想要你做道侶麽?無論是為了白鳳道的聲譽,還是為了他自己,他都會將你好好地藏起來,保你此生無憂。”
“師尊!!!”
“你莫要激動。”沈師尊衝他彎起眸子一笑,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就算沒有證據,為師也不一定會被當做魔修殺掉。乖徒,聽話。”
遠處城中,驀地炸開一聲巨響,如平地驚雷。
兩人皆是一怔,旋即一同到窗邊看個究竟。
只見某處火光衝天而起,從山上遙遙望去,漆黑的輪廓中唯有這麽一簇赤色在搖曳,火星迸濺,仿佛地獄燃起的業火,引黑白無常前來捉拿逃逸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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