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寫什麽?”
“修繕要花的錢。”沈修遠咬著筆杆子,“好多。等雲山回來,得問問他這些年攢下了多少,不知道夠不夠用。”
“不夠的我貼給你。”
沈修遠道:“可是重建宗門要很多很多錢的,喏,你看。”
凌卻塵兩指捏住他手裡的本子,抽出來,隨手塞進袖子裡:“別算了,夠的。”
“哎,還我!”
“親一口就還你。”
“……”
洛懷川識趣地離開,獨自漫無目的地晃悠了一圈,最後站在自己昔年的屋舍前發呆。
一隻白色的圓滾滾的山雀不知從哪撲棱撲棱飛過來,大膽地停在了他的肩膀上,蹦躂幾下,啾啾兩聲。
洛懷川:“……?”
他忽然覺得這隻白山雀有些眼熟,伸手一捉。
居然輕易就捉到了。
白山雀一點也不怕生,蜷起兩隻爪子,乖巧地仰躺在手心裡看他,還歪了歪腦袋:“啾!”
“……封長寧?”洛懷川反應過來,用手指戳了戳白山雀蓬松柔軟的羽毛,“有事?”
“啾啾!啾!”
“你能不能派個會說話的玩意過來?”
“啾啾!!”白山雀似乎不高興了,叼起他的一根頭髮就往外拽。
洛懷川吃痛,不得不跟著這隻不會說話的東西跑,跑了會兒,發現了一截被掛在樹枝上的布條,迎風招展。
大概是這隻山雀不小心弄掉了,又取不下來。
這麽蠢。
他踮起腳,取下那段布條,將上面的字反覆看了幾遍,轉身朝著沈修遠所在的方向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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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遠正抱著本子蹲在地上,重新認真算要多少錢,聽見動靜,抬起頭。
“怎麽跑得這麽急?出什麽事了?”
洛懷川喘得說不出話來,上前把布條塞給他。
“這是?”沈修遠低頭看去。
布條上寫著幾個有些歪扭的字:師兄在我手裡。
沈修遠:“???”
沈修遠:“這是長寧的字。等等,什麽意思?師兄?哪個師兄?雲山在他手裡??他想做什麽?是要撕票嗎?!”
凌卻塵一把按住急得失了分寸的自家師尊,把人摟進懷裡薅了兩把,安撫道:“別急,你別急。我猜他傳信過來只是想告訴你,楚雲山被他救走了。”
光天化日的,也不知收斂。
洛懷川移開目光,點了點頭。
“……是這樣嗎?”沈修遠冷靜下來,再看一遍布條,也覺得確實如此,“那他把人藏哪了?”
“不知道,不過無妨。”凌卻塵眼裡浮現出一絲戲謔,突然閃電般地出手捉住白山雀,拎起來晃了晃,故作冷酷道,“扣下這隻白毛鳥,拔了毛架起來烤了,不信他不現身。”
白山雀驚恐地蹬腿:“啾啾啾???”
洛懷川:“要鹽嗎?我剛路過廚房看見還有。”
沈師尊良心未泯:“這……不好吧?不過看起來確實很肥。”
白山雀急得都要給他們仨磕頭了,終於氣得“啾”一聲翻了白眼,開始裝死。
凌卻塵笑起來,大發慈悲地松了手。
白山雀立刻撲棱飛起來,心有余悸,在半空盤旋兩圈,沒膽子去報復沈修遠和凌卻塵,一個俯衝落到了洛懷川腦袋上,叼起他的頭髮就開始撲騰。
“哎……你這蠢鳥,快松開!”
“啾啾啾啾!!!”
沈修遠在一旁笑了半天,才上去幫自家徒弟解圍。
洛懷川頂著一頭鳥毛,瞧著笑得開心的師尊,惱也不是笑也不是,逃也似的去池邊梳洗了。
凌卻塵忽然戳了戳他,道:“阿晏,你看那邊。”
“嗯?什麽?”沈修遠順著望去。
朗朗晴空之下,大火過後的狼藉裡,有一顆被攔腰砸斷的桃樹,上面竟有一朵桃花不合時宜地悄然綻放了。
生機勃勃,在枝頭隨風輕輕顫著。
沈修遠直愣愣地盯著它,跨過地上亂七八糟的石塊和木頭,來到近前,俯身細看。
一道小聚靈陣落了下來。
沈修遠回頭,見凌卻塵剛收回手。
“只是一株桃樹而已,你給它聚靈陣做什麽?”
“看著有緣,稍微照顧一下。”凌卻塵彎起眼睛,笑道,“等明年春天,桃花開滿樹,水雲台也就修好了。到時候把它移栽到窗邊,我們可以一起賞花。”
“你要隨我住在水雲台?”
“我已經被白鳳道趕出來了,不跟著你住,住在哪裡?”
“等處置完季盛,一切塵埃落定,他們肯定會讓你回去的。”沈修遠道,“白鳳道可比水雲台好多了,你要不還是回……嗯……”
凌卻塵攬住他的後頸,吻了下去。
“師尊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他垂著眸子,瞧著兩頰緋紅的沈修遠,唇齒輾轉之間低聲道,“我已經被你弄丟過一次了,你還想再把我丟掉?”
沈修遠被親得眸光水潤,氣息凌亂,忽然一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主動吻了回去。
“既然入我門下,那你以後想走也走不掉了,乖徒。”
風繞過親密無間的兩人,拂過桃花,又掠過水池,暈皺了映在水裡的人影,兜兜轉轉,最終輕輕歇在了桃花溪谷爬滿蒼苔的石碑上。
盛夏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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