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這裡頭還有武涼縣的事。山谷畢竟在武涼縣內,想瞞過知縣不容易。武涼前頭幾位知縣調動得挺頻繁,還有一位直接‘病死’在任上。直到四年前,現下這個不管事的武涼知縣上任。”
白殊回想著剛才那個知縣被抓時的模樣,問道:“那個知縣不知情?”
張嶠:“他必然知道不對勁,只是不知具體什麽情況。綁來的心腹都說,縣衙裡的人沒有參與進來,但就我觀察,知縣有個幕僚挺可疑的。”
謝煐又問:“查到相關帳目在何處嗎?”
這般複雜的利益關系,只要拿到帳目,就是握住了鐵證。
張嶠頷首:“據那幾個心腹說,就藏在知州與通判府中的密室裡,但不知具體在何處。而且他們家中的公子並不知情,至於夫人知不知情便不清楚了。殿下看,我們如何進去搜查為好?”
謝煐沒有猶豫,直接道:“今日我帶來一百東宮衛,原先也有一百人在此。今夜留下幾人守在驛站,其余人換上尋常衣服,分作兩隊,你們各自帶上知州和通判的公子去敲門。不用怕鬧出動靜,一定要在今晚搜出帳目,若有反抗激烈者,殺。”
除了白殊,張嶠與另一名坐著的東宮衛都站起身,齊聲應是。
*
離奉作為青州最繁華的城池,即使太陽下山,城中依然熱鬧,直到夜禁時間才漸漸變得寧靜。
武涼知縣的僚幕卻在此時出了門。他沒用縣衙的車和馬,而是隨意上了一輛停在街邊的驢車,催促著車夫去往一處大宅的角門。
下車之時,他往車夫手中塞去塊銀子,低聲道:“在這兒等我。”
說罷,他敲開角門進了大宅。
僚幕被人帶到宅子主人面前,滿臉焦急地道:“黃公,現下可怎麽辦?縣衙所有能主事的人都被太子扣了!”
黃員外卻是一臉平靜:“扣了便扣了,太子難道還敢擅殺朝廷命官?再說,殺了也就殺了,又沒把你抓去,你著什麽急。”
僚幕一噎,喘口氣才道:“我哪是著急他們。太子明顯是來查知州和通判的,我這不是怕查到我頭上嘛!”
黃員外淡淡地道:“我都還在這呢,你怕什麽。”
僚幕看他如此,總算心下稍安,坐下灌了幾口水,續道:“青州形勢已經失控,這條財路必是保不住了。你也該早些回撤才是,再留下去,等朝廷開始清查,你們這些跟著‘官船’喝湯的商人都跑不了。”
黃員外輕哼一聲“蠢貨”,也不知罵的是哪一個。片刻後,又道:“我這邊攤子太大,要撤也得花點時間。你若害怕,自己先走便是。”
僚幕點點頭:“我也是這般打算,這就拿知縣手令直接出城,只是過來與你說一聲罷了。”
說完,他站起身拱拱手:“公自珍重。”
僚幕再自角門而出,坐上等著他的驢車,吩咐車夫:“往城門去。”
車夫用低啞的聲音道:“先生,已經夜禁了,上大路會碰到衙役。”
僚幕催促道:“讓你走你就走,碰到人我自有辦法應對。”
車夫不再多說,趕著車走起來。
僚幕在車中搖搖晃晃,思索著往後該如何行事。財路要丟了,原想趁疫病之機讓青州亂起來,讓疫病向外四散,也沒能成功,頂多就是扯下個蠢貨平王。這和預期的結果相差甚遠,等他回去,說不得要受罰……
他沉思良久,突然醒過神察覺不對,連忙揭開車簾。
就在僚幕探出頭時,一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他嚇得全身僵硬,轉動著眼珠,才發現那車夫竟是個年輕的生面孔,根本不是平常那個住在車裡賺糊口錢的老頭。
車夫揚手在僚幕後頸一敲,僚幕就昏死過去。
*
深夜,知州府與通判府突然燈火通明,傳出一陣陣嘈雜之聲。
鄰近的宅子有門房出來張望片刻,又退回門中,仿佛什麽都沒瞧見。
倒是巡街的衙役過來看了看。但離奉城現下無人主事,衙役們這些年都被知縣三令五申地叮囑不能管這兩府的事,此時見大門緊閉,只是裡面熱鬧,便離開了。
與這邊的熱鬧相反,夜色中的城東驛站卻是安安靜靜,連廊下掛的燈籠都沒幾個。
白殊搽過藥,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今夜總得等到東宮衛的好消息,他和謝煐才能安心入睡。而且,若是他們所料不差,或許還會有不速之客到來。
傳遞消息給鷹揚衛的那個“第三方”還隱藏著。武威將軍先前將自己軍中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查了幾遍,反反覆複地對所有衛士交差盤問,最終確認,傳給鷹揚衛的消息的確不是出自武威軍。
引起此次所有事件的源頭是毀堤,毀堤的源頭又在知州身上。白殊幾人仔細分析之後,都認為那個第三方很可能與知州有牽連,目前來看像是有仇。既是與知州有關,那主使就很可能是離奉城裡的人。
而白殊曾在營門外碰到過行跡可疑之人藏在林間,過後卻一直沒出現試圖接觸白殊的人物,幾人猜測大概是忌憚東宮衛。如此兩方面相結合,白殊便說服了謝煐來離奉城時順便下餌,看有沒有人上鉤。
這時等著等著,他便聽到外頭的小黑說:“有人來了。”
白殊睜開眼,剛扭頭想提醒謝煐,卻見謝煐已然從床上起身,手中拿著劍,腳下無聲地向自己這邊靠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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