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白殊笑道:“先前我封侯之時,天子賞了不少補身好藥,等回去分點給你,好好調養下。”
張嶠哪裡敢接,忙道:“那些好東西三郎當留著自用,我身子硬朗,多睡幾天也就補回來了。”
白殊沒多勸,隻想著回去了直接往他院子裡送就是。
送走張嶠,白殊湊過去看一眼謝煐手上的匯總,不過這時代的記帳方式他連看個數字都費勁得很。
他乾脆直接問:“能救下五娘子她們嗎?”
謝煐看他一眼,溫聲道:“放心。平王他們只有和我們做交易這一條路,別無選擇。”
白殊想想,又道:“其實我們可以私下裡把人放走,大煜那麽大,找地方藏幾個人還是行的。就不會便宜了平王。”
謝煐卻道:“平王還須留著。若是此時讓他死了,天子必會全力扶持寧王。但只要平王還在,哪怕暫時失勢,朝中平衡也不會被打破。”
白殊有些好奇:“天子會殺兒子嗎?”
“會。”謝煐眼中閃爍幾下,“他最忌諱兩件事,一是宮中膳食,一是兵權。以前有次他生病,當時最受寵的四皇子侍疾,後來查出四皇子經手的粥中有異,四皇子當即被下令圈禁於宮中。還有三皇子,因為求娶羽林軍前一任大將軍之女,同樣被找理由圈禁。這兩人在被圈禁之後,都是沒幾個月就‘病逝’。”
白殊仔細回想片刻,自己的確是從未聽說過那兩位皇子的事,看來已經成了京中禁忌。
他嘖了一聲:“夠狠的。”
又問:“那我讓人去喚五娘子過來?”
謝煐搖下頭:“不,先喚扎巴。五娘子來路不簡單,他在山谷裡停留這麽久,該能看出些東西。”
小半個時辰後,扎巴被東宮衛領進帳中,按胸向兩人行禮問好。
“太子殿下、楚溪侯,小人一直等著給您講行商趣事。”
謝煐讓他坐下:“這裡沒外人,你先說說葛西爾讓你來青州幹什麽。”
扎巴聞言,目光瞥過一旁撫貓的白殊,但也很快收回,正色道:“首領前段時間抓到個當時逃掉的人,問出史更漢果然未死。不過那人知道的也不多,這兩年他們跟著史更漢四處躲藏,最後在青州走散。
“祭司就讓我帶人到青州探查下,看能不能找到點線索。我不像他們兩人那麽打眼,只要不去京城那類查得嚴的城,四處走也不妨事,漢人通常都記不太清胡人的模樣。”
謝煐聽得微蹙起眉:“那你探查到什麽了?”
扎巴;“還真查到一點。史更漢在青州輾轉過幾個城,一直在打聽一個叫伏龍教的教派。我費了不少力氣才挖出一個那教裡的人,跟著他來到青淄縣,見他去接觸祝五娘那群人。”
謝煐和白殊禁不住對視一眼——竟然都和伏龍教扯上關系?
不過,扎巴說到這裡卻是雙手一攤:“接著就突然發了水患。當時我在五娘子她們村,跟著他們一同撤到高處。但沒見著那個伏龍教的人,不知道是先走了,還是被水衝走了。
“再往後,我們就隨著災民一塊被遷到這裡。谷裡現在還有我十幾個弟兄,其中好幾個染上疫病的。幸好楚溪侯給治好了,不然我怕是連他們的骨灰都捧不回去。”
說完,扎巴再次右手按胸,對著白殊行了一禮,白殊也笑著回以頷首。
謝煐道:“伏龍教我會讓人追查,等谷中災民回村之時,你們就撤回去吧。”
扎巴乾脆點頭:“太子若有不方便出面的時候,隨時可傳信與首領,我還能再帶人出來。”
謝煐於是先按下這事,又問他:“你既已接觸祝五娘這麽久,覺得她如何?”
扎巴胡子下的唇揚出個有點高深的笑:“我看他們村子相當不簡單,完全是個兵屯的模樣,村人大多也令行禁止。當時大水還未到,五娘子的人先觀察到村邊河裡水位猛漲,就鳴鑼喊人上山。那些村人似乎平日就有逃災準備,家家都是提上差不多的東西跑出來。
“五娘子在附近這幾個村裡應當威望不小。來到這裡後,安排災民、施粥施藥、隔離病患,都是她帶頭在組織,災民們也願意聽,沒怎麽見反抗的。到後來綁平王等人之時,雖然亂過一陣,但有鷹揚衛兵士加入,也很快平靜下來。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她們會要求朝廷再派人治疫。因為我自稱商人,去過的地方多,當時她們找我打聽有沒有見過此種疫病,我就提了下太子殿下與楚溪侯說不定會有辦法,沒想到你們還真來了。”
謝煐再問過一些細節,便讓扎巴回山谷,幫忙喚五娘子過來。
白殊觀察著他神色,問道:“你猜到五娘子的來歷了?”
謝煐略一點頭:“前朝有個姓褚的將軍很得民心,但在末帝時被人陷害至死。不過當時京城已經亂起來,聽聞他的家人逃了出去。
“齊地登州就是那位將軍最後鎮守的地方,而五娘子實施的那種強製隔離之法,也很有軍中防疫的作風。民間因為各種人情世故,手段通常會溫和許多,效果自然也差上許多。”
白殊略算了算:“前朝被滅有將近九十年……”
謝煐接道:“褚家軍遺風尚存。”
白殊與謝煐今早已去看過山谷病區的情況,此時又將五娘子喚來,顯然是另有他事。五娘子進帳後卻未見一絲慌亂,隻恭敬地對兩人抱拳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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