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此次立了大功,沒承想竟沒能等到朕的嘉獎。”他盡量低沉地一歎,“待楚溪侯扶棺進京時,朕罷朝一日,諸位愛卿都出城去接一接吧。”
滿朝文武心思各異地躬身應是。
白泊散職回府,總管附耳過來道:“歷平的人到了。”
“叫過來!”
白泊連衣服都不著急換了,腳下一轉,直接去往書房。
探子很快被帶來,將歷平城裡的事給白泊原原本本講過一遍。
白泊緊皺著眉:“所以沒人見過太子,根本不知道他傷勢如何,究竟是真傷還是假傷?”
探子點頭:“驛站那一整片區域都被東宮衛封鎖,他們甚至連倒夜香的事都自己乾,完全沒辦法潛進去。”
白泊揮手讓人退下,自己在書房裡慢慢踱著步。
泰粟此戰是勝是敗對他並無影響,他要的只是借泰粟之手除掉謝煐。可現在看似如了他的願,消息卻又如此撲朔迷離。
總管頭一回見他這麽不安,小心提議道:“要不,別讓太子靈柩進京?”
“不行。”白泊停下腳步,“正相反,得等他入京,至少要確認是他本人。不管他死沒死,只要在京裡,到時全城各門一關,他出不去聯系薛家,頂多只有三千人能用,最後不死也能讓他真死!”
這也是白泊不敢趁著謝煐在外面之時行事的原因。只要他一動,謝煐再起兵就能具有天然的正義性。若是謝煐在外頭,聽聞京城出事,便能直接率薛家軍回京“平叛”。
而有謝煐這個“正統”在,一方面可以收攏四方之兵,一方面京城內也會人心浮動。彼時就算他們能順利改朝換代,一切也不過是空中樓閣。
所以白泊才不惜布下連環計去要謝煐的命。只有絕了眾望所歸的大煜正統,新帝的龍椅才能坐得穩當。
可現在忙來忙去,還是回到原點——依舊要提防那三千東宮衛,一下就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他都已經走過九十九步,也不可能在這最後一步上停下。
所幸羅弘賀那個監衛門大將軍已經被調開,臨時由他的人接掌所有宮門,也是一大收獲。
屆時直接將北宸宮各門關死,謝煐就算真活著,也沒辦法讓他的東宮衛長出翅膀飛進宮。只要拖到大事成了,再調三大營進京收拾謝煐就好。
想到此,白泊一咬牙,對總管道:“送夫人和四公子去莊子上,將人手都召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1章 慫恿
十一月十八, 辰時,京中大小官員都聚於安陽城正東邊的春和門外,正在禮部官員的安排下列隊, 準備迎接太子靈柩。
昨日護送靈柩的東宮衛已經抵達離京最近的驛站,今日若是出發得早,不到巳時便能抵京。
想想也是唏噓,太子三次出京都立下大功,前兩次天子沒提讓百官到碼頭迎接,現下人走了, 才享受上這一殊榮。
帶著這點微妙的心理,眾人即使站在寒風與小雪中等候, 也沒人腹誹抱怨。
然而誰都沒想到,這一站, 就站了快兩個時辰, 簡直都要凍成冰塊。
接近午時, 前方官道上終於出現了舉著黑龍旗走來的隊伍。
眾人極力望去, 見隊伍中的人皆系著白色腰帶, 前方是一輛侯爵製的馬車, 車頂蒙了白麻布,後方便跟著一口黑黝黝的大棺。太子於回京途中薨逝,想來該是臨時從附近的城裡采買的。
見到那麽一口再普通不過的棺材, 許多剛受過兩個時辰罪的官員頓時又詭異地心理平衡了。
隊伍在列隊的百官前方停下。
代表嘉禧帝來的孫宦官走上前, 朗聲道:“有聖旨。”
薛明芳、張嶠、以及騎在馬上的東宮衛齊齊下馬,車夫也跳到地上。接著, 車廂後方的門打開, 白殊被知雨和賀蘭和一同攙扶下來。
白殊身著一身素白, 裹著件同為白色的貂裘鬥篷, 唇無血色,面如金紙。若不是有人攙著,恐怕他連站都站不穩。
孫宦官見他這模樣都禁不住吃了一驚,原本想問怎麽來得這麽晚,此時也換了一句:“楚溪侯如何病成這般?”
白殊微微抬頭,氣若遊絲:“經不住長途奔波,讓內侍見笑了。”
說罷,也不等孫宦官再說什麽,直接軟軟地跪下,後方眾東宮衛跟著齊刷刷跪下。
這邊都跪了,百官隻得彎下凍僵的膝蓋。
孫宦官展開聖旨,抑揚頓挫地念了一通,大意便是表彰謝煐此次的功勞,葬禮要風光大辦。
白殊領旨謝恩,被扶起身,又和孫宦官客套了兩句。
眼角余光瞥見白泊走上來,白殊懶得應付他,乾脆兩眼一閉,軟倒在知雨身上。
薛明芳搶步上前:“孫內侍,麻煩讓路。”
人都暈了,孫宦官也不好說什麽,退到一旁示意百官讓開路。
白殊被知雨和賀蘭和攙回馬車裡,一進車廂便睜開眼,眼中沒有一點虛弱之相。
車廂裡還有一人在——謝煐。
馬車緩緩動起。侯爵的車坐四個人雖稱不上擠,卻也坐不太開。白殊脫下鬥篷,挪到謝煐身邊靠著他,給知雨和賀蘭和盡量多騰些空間。
謝煐提起小桌上用炭火溫著的茶壺,倒上半盞熱茶遞給他。
白殊接過來慢慢喝完,暖意流遍全身,舒服地長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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