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嬤嬤再次盯著她看過片刻,便收回目光,閉上眼睛。
范昭儀看她一副不打算再多說的模樣,也隻得吩咐宮人好生伺候,便起身離去。
身旁的心腹女官奇道:“嬤嬤怎會提到動兵逼宮?”
范昭儀絞著手帕,垂下睫毛:“她怕是老糊塗了。”
白殊和謝煐當日得知賀蘭和身份,便去衛國公府尋他與薛明芳,將此事詳細說了。
賀蘭和相當冷靜:“不管我生身父母是誰,我也還是我,是賀蘭家這一輩的六郎。”
薛明芳直接攬上他的肩膀:“那人也就空口白牙那麽一說,絲毫證據都沒有,誰認啊。”
隨後他們又將這事透露給衛國公夫婦與賀蘭季南知道,三人雖有些吃驚,卻也沒有太大反應,隻商量了下萬一有人出來指認,該如何反駁不承認。
白殊看他們無人介意此事,心中甚是欣慰。
回了上景宮,晚上還和謝煐說:“薛家與賀蘭家的家風真是與眾不同,難怪能教導出殿下與季貞、章臣這樣的兒郎。”
謝煐攬著他,溫聲道:“章臣的身世,我們年少時也有過種種猜測。十二郎甚至想過更離奇的,猜他是今上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白殊忍不住笑道:“那要這樣比起來,還是韓國公後人更好接受。那位韓國公能如此得人心,總比今上強多了。”
此事就這樣掀過去,白殊二人繼續照著自己的節奏過日子。
十幾天過去,謝浩身死的消息傳進了安陽。
白殊並沒有多意外:“就知道他和白泊合作是與虎謀皮,遲早反噬。”
白泊要的是朝堂既平衡又混亂,哪可能真幫著平川王爭位。既然寧西王這頭被狠狠打壓,他自然也會給平川王送上一記痛擊。
謝浩的靈柩在七夕這一日抵京,但外人並不知道,同一日史更漢也被東宮衛帶回到上景宮地牢。
同時被帶回來的,還有讓葛西爾念念不忘的西弗然聖物。
那是個合掌可握的青銅器,形似簋,圓腹雙耳。白殊拿著細看,發現內壁上果然刻著看不懂的文字,應該就是伊落說過的,部落裡的每一代祭司及其侍奉的首領。
他見謝煐起了身,便將東西交給馮萬川拿去收好,也跟著起身,並且伸手握住謝煐的手。
白殊始終感覺到,謝煐對史更漢的情緒不太對。
謝煐轉眼看來,白殊對他一笑:“走吧,帶我去見識一下那個大名鼎鼎的叛黨。”
還是那處森寒的地牢,史更漢和白殊先前的畫像相差不大,只是形容憔悴。兩年多的逃亡生涯已經壓彎他的脊背,也在他臉上刻上多於年齡的風霜。
白殊悄悄轉眼去看謝煐,見他面色冷然,隱隱地向外迸發著殺氣。
兩人相牽的手一直沒松開,白殊安撫似地在謝煐手心輕輕摩挲。
謝煐沒動,不過聚在身周的殺氣卻是散開了。
白殊以為謝煐會先問當年叛亂之事,卻沒料到,謝煐的第一句問話便聽得他心頭猛跳。
謝煐冷聲問:“當年是不是你們一群人勾結起來,毒殺先帝後!”
幾乎不含疑問的語氣。
史更漢倒是乖覺,既已被捉來,也知自己沒了活路,只求死得痛快,跪在地上老實答話。
“是聖上、彭公、白公合謀,范公有可能猜到了,不過沒有參與。辦法是彭公提出,毒也是他提供,由聖上與白公尋人實施。當年凡與此事有涉者,後來基本都被滅了口。”
白殊動動手,將手指錯過謝煐指間,與他十指相扣。
謝煐情緒尚算穩定,繼續問:“天子對彭氏榮寵過盛,彭家是否握有他弑君的證據。”
史更漢垂著頭,有問必答:“當年簽過一份契書,約定共推聖上繼位,且要傳位於彭氏之子,聖上、彭公與我都署有名按有手印。當時密謀先是由我代白公出面,白公是過後才漸漸參與進去,因此那份契書上沒有他。這東西不在我這裡,當時是由彭公收著,他死後我也不知交給了誰。”
白殊微挑眉——想不到天子對皇貴妃的寵愛還有這樣的內幕。
他在心中對謝煐道:【可能落到白泊手裡了。不過我可以確定,他夫人並不知情。】
這麽一份東西,就能給白泊的改天換日帶來合理性。
謝煐:【嗯。史更漢的家人兩年前都已被斬,彭家看起來似乎並不知有那東西。】
他再問:“為何由你替白泊出面,白泊與你當年又是如何掌握住大部分北衙禁軍。”
史更漢臉色刷地變白,額頭當即浮出一層密密的汗珠,甚至身體都微微顫抖。
“白公他……他先給我吃了一種藥,又借由我騙得幾位禁軍將軍們同吃……說是能強身健體,可……初時的確有點作用,但幾次之後,我們便離不開那東西,只要幾日不吃,就如同渾身遭蟻噬……簡直生不如死……”
白殊皺起眉頭:【白泊給他們喂了成癮性藥品,讓他們為了求藥而乖乖聽話。】
謝煐微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像五石散?】
白殊:【聽著毒性比五石散大很多。】
他上下打量史更漢:“你現在戒掉了吧。”
史更漢許是被勾起回憶,臉色已經白如金紙,整個人佝僂成一團:“逃亡途中,我被折磨得幾次想自盡……挺過幾個月後,身上的反應才漸漸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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