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深深不知幾許,正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是終究是錯付……
他抬手抽掉頭上的簪子,將白色的披風的領子解開。
一頭烏發披散而下,披風自肩處滑落,堆積在地上。
長孫玄擰著眉,撿起披風就要為他披上,他隻覺得今日的方正清異常怪異,難道方正清真要離開他?
“王爺。”方正清側過頭看他,發絲隨風飛揚,方正清笑道:“我將發簪還與你,自此後,恩義兩相絕。”
此刻的方正清分明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
長孫玄慌忙想伸手去抓方正清,但隻握到一片虛空。
“方正清!”長孫玄踉蹌著走出門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又沉又粗,望著方正清固執而孑孓的背影,他終究是頓下了腳步。
他軟下聲音,問不遠處的人,“你今天走了,什麽時候會再回來?”
長孫玄心道,鬧脾氣總該是有個期限的,屆時他肯再回來就好……
方正清的背影絲毫未動,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腳步不停,很快湮沒在雪幕間。
第97章 他有哪點比我好
年節將至,民間喜氣彌漫,整個大周朝堂的氛圍卻截然相反。
邢台戰事未果,從臨安抽掉援兵的事竟是被泄露了,於是幾個遊牧民族聯合騷擾邊境城鎮,百姓皆是苦不堪言。
這件事只是個導火索,臨安的兵尚未抵達邢台,從臨安調兵的事就泄露了,這件事未免過於蹊蹺。
讓人不得不往最壞的地方想,京城有內奸,對他們的活動了如指掌。
禦書房內。
長孫霖近日憂心忡忡,雪一停後,更是大病了一場。
宮女端了冒著熱氣的藥上來,長孫霖眉頭深深皺起,嫌惡地抿著唇,就是不肯喝藥。
太醫無奈,隻好將此事告知了方正清,彼時方正清剛和幾個大臣商議完邊關戰事,口乾舌燥就往禦書房跑。
他趕到時,長孫霖正窩在榻上,被子裹得很緊,只露出一雙水潤的漆黑雙眸來。
“你們先退下吧。”方正清在床邊坐下,揮手讓立著的宮女太監退下。
方正清知道長孫霖並非是為這種小事鬧脾氣之人,只是心平氣和地問:“為什麽不吃藥?”
或許是生病中的人都比較脆弱,長孫霖眨巴著眸子,聲音帶上了泣意,幽怨的視線落在方正清臉上,“朕不吃藥,你們就沒一個人盼著朕好起來的!”
方正清神情一僵,伸手拉下他遮住臉的被子,“瞎說什麽胡話,您是大周的天子,只有您龍體安康了,大周的根基才會穩固。”
長孫霖咳了幾下,眼眶泛紅,凝著方正清,控訴道:“朕都知道,那幫臣子表面上忠心耿耿,私下裡巴不得讓那個人來取代朕的位置……咳咳……因為他們覺得朕無能,只有他出馬,才能取得戰爭的勝利。”
方正清歎了一口氣,用手順開長孫霖耳邊的碎發,長孫霖發熱的臉頰熨帖在方正清指尖,方正清心裡湧出一絲酸澀。
“皇上,那是因為您還太小了,等到您長大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長孫霖咬了咬下唇,抬手覆住方正清的手背,聲音比平常啞了許多,“可是,就連丞相你都站在他那邊,朕……”
他握緊了方正清試圖抽離的手,繼續道:“朕不甘心,丞相為什麽不站在朕這邊。他有哪點比朕好?”
方正清望著年輕帝王稚嫩的臉,笑容如同山間晨霧,稍縱即逝,“他自是比不過皇上您的。”
長孫霖微瞪大瞳孔,方正清轉身拿過碗,親自喂他喝下。
整個過程中,長孫霖都揪住方正清的袖子不肯放,喝完後,方正清的袖子徹底皺得不能看了。
長孫霖卻依舊固執地拉著他,“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他泛紅的臉頰更添一層紅潤,“就,他比不過朕的意思是……”
“臣已經和他斷了。”
“嗯?”
方正清將宮女準備的蜜餞塞到長孫霖唇邊,長孫霖張嘴呆愣著吃下。
“所以,皇上以後千萬別多心,臣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了。”
長孫霖仔細觀察方正清的神色,卻望見他眼底一片坦蕩蕩。
他喜上眉梢,幾乎是從被子裡蹦出來,一把抱住了方正清的腰,不管方正清說了多少次“不成體統”,他就說死活不撒手。
“丞相,你一來,朕的病都好了,藥也是甜的……”
方正清姿勢別扭地挪了挪,無奈道:“回被子去,病還沒好,就敢這麽鬧騰。”
這幅撒嬌的姿態,也就是趁著生病的時候能做做,平日間,丞相肯定早就將他推開了。想到此,長孫霖擁他的手又緊了緊。
“丞相,你是不是胖了?”長孫霖的手掌移到他的腰側,茫然地捏了一把。
若醍醐灌頂,方正清面上閃過一絲尷尬,推開他,訥訥道:“可能是胖了點吧……”
長孫霖望著他刻意做大的衣袍,感到詫異,好在方正清原本的身形實在是瘦,縱使肚子胖了點,別人也不會想太多,隻當方正清是真的胖了。
哄完長孫霖睡下後,方正清已是倦容滿面,特別是腰腹處,一陣酸澀不已。
他悄然離開禦書房,吩咐太監細心伺候後,這才邁著虛浮的步伐離開。
與此同時,禦書房頂上一道黑影無聲踏雪離去,他如同飛燕,掠過一個個屋頂,終於落在了另一處宮殿的院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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