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未陡然松了口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下一瞬,他耳邊響起方正清微啞的聲音,自責道:“但是,南宮,我懷著孩子時,確實動過用孩子脅迫王爺的心思。”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腹中的生命逐漸成為他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直到生下孩子後,危險的想法徹底消除。
擁著軟糯脆弱的生命時,他隻覺得心中虛空的地方全部被填滿,再無缺憾。
南宮未掃了眼榻上的長孫霖稚嫩的臉頰,感歎道:“我跟了淮南王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他陷得這麽深。他雖然不說,我卻清楚,他將你看得很重,甚至為了你寧肯放棄皇位。”
南宮未替方正清倒了杯茶,細細觀察著他的神情,忽而勾唇笑道:“看來丞相大人還不知道那件舊事?”
“舊事?”方正清噙了一口茶,皺起了眉。
南宮未神色詫異,隨即垂眸無奈道:“這還真是他的性格。”
一股莫名的情緒淹沒了方正清,他試圖抓住什麽,手指在杯子邊緣來回摩挲,問:“到底是什麽?”
南宮未眸中醞釀著風雲,抿了抿唇,道:“你確定你要聽?”
方正清低斂眸色,最終篤定地點頭。
南宮未長歎一聲,刻意微笑,語氣輕快道:“王爺才是當年的皇上想要立的太子。”
“啪”的一聲,方正清手中的杯子猝然落到地上,漆黑的瞳孔微縮,唇囁嚅著,道:“你……說什麽?”
於是,南宮未將長孫玄與大皇子爭奪皇位的陰謀,連同事情始末一股腦說出來了。
說完後,南宮未端著茶解渴,方正清則怔怔地看著榻上之人。
南宮未:“我也只是聽得七零八落的,但大皇子下毒殺了先皇,以及篡改傳位詔書的事實屬確鑿。”
方正清低著頭,瘦削的肩膀有種凌厲的弧度,一時間,偌大宮殿隻聞彼此呼吸聲。
南宮未於心不忍地訕笑道:“丞相大人,你也別自責,你考取狀元那一年,正好是大皇子登基那一年。至於他是如何靠謀殺親父坐上的皇位,與你無關。”
那一年,十六歲的方正清在新皇登基後,一舉奪得狀元。
此後,方正清在朝中一路順風順水,平步青雲,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丞相,成了朝中新貴。
大皇子崩殂後,方正清繼承了先皇遺願,更是成了權傾朝野的大臣。
他一直以為大皇子才是正統。
沒曾想,他一直以來為之努力的承諾,只是大皇子徹頭徹尾的一場陰謀。
方正清微抬下頜,將眼眶中的澀意逼了回去。
他喉頭哽塞,道:“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其實縱使南宮未不解釋,方正清心中已隱有計較,長孫玄不告訴他,定是因為他不願讓他為難。
兩朝權臣,恍若一場幻夢。
南宮未撓了撓脖子,心裡湧上一股懊惱,心道:“我是不是惹禍了?”
“什麽不告訴你?”長孫玄推門而入,視線落在方正清身上。
他疑惑不解,對上方正清微紅的眼眶,冷眸轉向南宮未,道:“你對他做了什麽?”
南宮識失語,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可也確實是他的責任。
南宮未心虛道:“……我能對他做什麽?”
長孫玄冷笑一聲,“丞相大人長得這麽好看,你又是個斷袖……”
眼看著長孫玄越說越離譜,方正清出聲打斷他,“王爺,此事與南宮大夫無關。”
長孫玄敏感地察覺到方正清的不對勁,他皺眉道:“莫非是皇上的病情有變?”
南宮未怒意上騰,“我的醫術不說天下第一,也是舉世無雙的!”
長孫玄淡淡地掃他一眼,無情道:“……要點臉。”
方正清站起身來,走向長身玉立的長孫玄,忽而粲然一笑,道:“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兒子吧。”
長孫玄愣了一瞬,有些匪夷所思。長孫霖還陷入昏迷,方正清居然想離開皇宮?
而且聽方正清的語氣,竟有些迫不及待……
他正猶疑間,手被方正清輕輕攥住。
方正清深深回望了長孫霖一眼,捏了捏長孫玄的手心,道:“走吧,兒子還沒取名字呢,等著你取呢。”
色令智昏,長孫玄對上方正清的目光,思緒仿佛飄在雲端,恍惚不知何日,隻曉得答應他,“好。”
南宮未扶額:“……”他們眼中難道沒有自己這個大活人嗎?
“我話還沒說完呢……”南宮未喚住他二人,道:“我從琴家人那拿到了引出你二人體內蠱蟲的方法。”
長孫玄眸色一沉,“你是說,本王體內的蠱蟲?”
南宮未聳聳肩,意味深長地掃了眼方正清,道:“是呀,引出蠱蟲後,王爺再聽見丞相大人的聲音,便再也不會有反應。”
方正清微微哂笑,手指搔了搔長孫玄的掌心,道:“王爺現在聽到我的聲音,不是忍得很好嗎?”
長孫玄反握住他作亂的手,聲含笑意,低啞道:“即使不用蠱蟲,本王也忍不住。”
他二人的舉動如若無人,南宮未無奈地搖頭,以袖掩口,低咳了幾聲,皺眉道:“你們到底還解不解蠱蟲了?”
長孫玄看著方正清,眸中是詢問之色。
方正清笑道:“這蠱蟲是一定要引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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