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戚故反問道:“不行?”
“……也沒說不行。”
戚故輕笑一聲,把他的吃得只剩下半碗湯的方便麵挪開,在桌子上整理出一塊空地方來:“檔案給我……雲聽明天開始要休生理假,我的學生三天沒挨批了,作業慘不忍睹,我還要帶兩個班的課,這周末有實驗課,下次過來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時間,工作實在是太多了。”
在大部分數據都實現無紙化的情況下,患者病例由於情況特殊,涉及個人隱私,考慮到數據的安全性,仍然沿襲過去的標準,使用紙質化建檔。
“你卷死我們得了,”徐明明從書立中數出16份檔案放在戚故面前,輕輕拍了拍檔案袋,“都是你走這幾天科室新接收的,一會你幫門診上一台門診小手術唄?”
戚故:“我不是職業醫生,沒有執業證,僅在針對生長病救治的緊急或特殊情況下可以實施生長病相關的手術,但手術部位僅限於過度生長部位,如果涉及到其他部位則將視為越界操作,要據情況輕重程度給予一定懲罰。”
徐明明端過碗又喝了幾口方便麵的湯,已經有點放涼了,油凝固成薄薄的一小層,喝起來有點不是滋味,他放下碗:“做氣管切開術的時候你可沒說這些,嚴格來說她那個位置也是沒有過度生長的。”
“她就在我面前,要死了,”戚故一邊翻看著檔案一邊說,“我選擇這個專業不是為了看著患者死在我面前,再在實驗室裡對他們進行解剖研究的,那樣就本末倒置了,哪怕犯錯我也得救她。”
徐明明側頭看著他:“過度生長組織切除,門診級別,不違規,再說你這個月的治療指標不是也還沒夠呢嗎。”
戚故翻檔案的動作一頓,他應了一聲“行”,看著病歷上的診斷,又翻回到患者的信息頁。
葉琳,15歲,尚未分化性別,過度生長部位肺部及胃部,根據生長大小及器官病變程度推測生長已至Ⅳ期。
他點了點病歷:“一會我想去看看她。”
15歲,自己15歲的時候還沒有生長病這個東西,那時候醫學已經相當發達,義肢、人造器官與基因技術的出現攻破了大部分意外或是難以治愈的重症,人能活得長壽又健康。
15歲的戚故根本沒有想到,在未來的某一年,15歲的孩子會因為疾病而死,從發病開始算起,連一年也活不過。
他飛快地掃了一眼其他人的檔案,這三天收進來的病人都很嚴重,20歲以下的除了葉琳,還有一個叫張曉然,18歲,在年初剛剛分化為Beta的男孩。
徐明明說的那台手術定在八點,患者掛完藥直接推進了手術室。
的確是個小手術,需要針對過度生長的部位做一些清理,這樣的手術戚故其實要比徐明明更順手一些。
在今年夏天生長病防治科室開始建立以前,醫院以及學校還沒有開設針對生長病的研究,而像戚故這樣在第一時間被征調進行研究的人對生長病要熟悉許多。
四十分鍾後,戚故漂亮地分離了全部預期切除的組織,從手術室出來時徐明明說:“你剛才出汗了。”
說罷還不忘提醒護士:“別忘了記載戚老師名上啊。”
戚故“嗯”了一聲:“有些熱。”
徐明明猶豫片刻:“我不是說這個,我是想說你……有點香。”
戚故又“嗯”了一聲。
徐明明想問又不知道怎麽問出口,猶豫了半天終於說:“你不打算說說嗎?”
戚故揉了揉發漲的後頸,醫院裡大部分醫生都是Alpha,他來之前就考慮過自己會不會被發現,沒想到被發現得這麽快。
“就是突然分化了,我現在是個Omega,”他無辜地對徐明明眨了眨眼睛,“你是醫生,要不你給我個解釋?”
徐明明怔了片刻:“你知道你這句話說出來,有多少Omega會心碎嗎?”
“那不是我要關心的事,”戚故說,“走吧,帶我去看看葉琳。”
生長病防治科室的病房是在這個科室成立時新建的,由星聯專項撥款支持,一律按照最新標準建造,其他科室對此十分羨慕。
徐明明帶戚故坐電梯來到3樓,在其中一間病房門口停了下來。
戚故透過房門玻璃向內看去,葉琳手上打著點滴,身上插著各種管子,這會兒閉著眼睛,應當是睡了。
他壓低了聲音問:“做過幾次手術了?”
“做過兩次了,”徐明明說,“原本我們會診的意見是盡量讓她……過得舒服一點,但患者和家屬強烈要求手術,想要爭取一下希望。”
病床旁的簡易陪護床上,男人注意到門口的動靜,輕手輕腳地起床來到門口,小心地帶上了門:“徐大夫,有什麽事嗎?”
戚故注意到他是個Beta。
“沒事,這位是專門研究生長病的戚故教授,那天就是他救了你女兒,今天他回來我就帶人來看看。”徐明明說著指了指戚故。
男人有明顯的駝背,他看向戚故,顯然也認出了人,連連道謝:“感謝戚故教授,謝謝您救葉琳,要不是您,我連這唯一的女兒也沒有了……”
說著就要跪下來給戚故磕頭,戚故連忙伸手把人扶起來:“是我應當的,進去照顧你女兒吧。”
扶起男人時他看到了對方的褲腿,褲腳已經磨破了,整條褲子洗得發白,濺著些油漆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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