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純金鎖鏈隨著緩慢步伐而晃動出的響聲。
並不是動聽的聲樂卻奇跡般的安撫了霍昭。
霍昭閉了閉眼,抬眸看過去時,已經是一片陰冷的黑眸。
太監總管衛公公領著人進來後,就恭敬的退到一旁。
看著來人衣發之上已經積了一層雪,隨著殿內地龍的溫度而快速融化,讓眉目秀發沾著水汽,黑色更加濃豔,白衣浸濕貼身,顯得單薄又狼狽。
“老師,你這是做什麽啊?特意趁著退朝的時候跪在宮門前,等著百官參觀,讓眾人背地裡罵朕欺師滅祖嗎?”
那聲音有年輕力壯的爽朗乾脆,卻透著極盡嘲諷的意味,陰陽怪氣,仿佛不是他派人下令讓蘇梓聞來跪的。
這樣幼稚的栽贓行為每日上演,算是暴君的自導自演,自娛自樂。
蘇梓聞抬頭看向王座上的人,黑色龍袍威武霸氣,冕旒已經被不規矩的摘下丟在一旁的龍案上,沒有綴珠遮掩,那年輕深邃的霸道五官完全顯露出來。
劍眉星目,凌厲霸氣,本是極俊的相貌,卻戾氣橫生,看著就充滿著危險。
健碩的身形被龍袍包裹著,高大挺拔,哪怕坐在那裡都無形中給人壓迫感。
蘇梓聞收回目光,剛想張口,就忍不住一陣猛咳。
霍昭劍眉不自覺的蹙起,嘴上卻嘲諷道:“隻跪了這麽一會兒就受不了了?老師這身子骨怕是不比閨閣女子,當年你可是罰我在雪地裡面跪了好幾個時辰,直到我暈倒呢。”
蘇梓聞不顧霍昭嘲諷,咽下一口血腥味,用腳踢開纏繞著的黃金腳鏈,方便他跪下。
哪怕淪為階下囚,自小的教養規矩,也讓他一舉一動皆是雅致端方,令人賞心悅目。
直到他下跪,霍昭臉上才終於收起頑劣的諷刺,變得陰冷下來。
衛公公立馬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他們這位帝王喜歡脅迫自己的老師下跪,卻又討厭其主動下跪,矛盾的很。
“請陛下收回成命,放過陳家八口。”
如山間冷泉濺玉石的聲音帶著凍裂的嘶啞,蘇梓聞說完,重重的伏地磕頭。
陳家八口人已經下了天牢,按照霍昭的心性,不久就會人頭落地。
大殿靜默一瞬,隨即又聽到熟悉的嘲諷。
“老師高風亮節,不畏強權,天下讀書人的典范,怎麽能給我這個暴君下跪呢?應該指著鼻子罵我殘害忠良才對啊。”
霍昭擺出一副仿佛蘇梓聞不罵他兩聲,他就渾身不自在的樣子。
蘇梓聞沒有抬頭,“他們當年是因為報恩才替我送了一次信,並不知道會連累陛下,陛下要秋後算帳就算在我頭上,請饒過他們一家性命。陳家人於水利建設頗有造詣,未來定能為陛下效命,處理江南水患。”
霍昭聽到這裡輕笑一聲,卻讓在場的人不寒而栗。
突然一掌拍在龍案上,瞬間大殿跪下一片,瑟瑟發抖。
“想從我的手中討人命,蘇梓聞,你算什麽東西,還真當自己是朕的太傅,一國帝師,擺老師的臭架子?你配嗎?還敢教我做事?!”
“不是教,是求。”
霍昭原本因為被激怒而前傾的身體在聽到這話時一僵,隨即緩緩靠後,劍眉輕挑,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
勾起嘴角,漫不經心道:“既然老師都求了,朕自然要給面子的,不如這樣吧。”
霍昭聲音一頓,蘇梓聞幾乎條件反射的臉色一白,原本就蒼白的臉,這一會兒白的滲人。
而霍昭見此,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語氣也跟著更加輕佻浪蕩起來。
“一件衣服,一條人命。看看老師的身上能扒下幾件衣物,就換陳家幾口人。”霍昭說完,惡劣的問道:“老師,怎麽樣?朕大方吧。”
周圍的宮人恨不得自己是聾子瞎子,把頭埋的更深了。
蘇梓聞臉色難看至極,死死的看著霍昭。
霍昭卻仿佛欣賞最好看的戲劇一般,趣味盎然。
“又不是第一次脫了,老師還裝什麽士可殺不可辱,這麽佔便宜的交換,朕都覺得虧了。朕數到十,若是老師不脫,那朕就下旨殺無赦了。十……”
君無戲言,霍昭說到做到,蘇梓聞早就得過教訓。
他猛然站起身,鐵青著臉色,拉開腰封就丟在地上,被束縛的衣袍瞬間變得不堪一擊,仿佛隨時能掉落。
霍昭立即眉飛色舞起來,剛要說什麽,突然發現周圍還有宮人,再看蘇梓聞已經算是衣衫不整的樣子,臉色瞬變。
“你們,滾出去!”
衛公公頂著一腦門的冷汗招呼著眾人趕緊離開。
心口卻是松了一口氣。
畢竟這事兒不是第一次,有一次霍昭忘記旁邊有宮人伺候,結果只是看到太傅的穿著裡衣的樣子,那名宮人就被丟出皇宮。
宮門最後被衛公公關上,趕走其他人,自己一個人守在門口,結果一轉身,就遠遠的看見一排人影緩緩行來,衛公公臉色微變。
而此刻空曠的大殿只有高處龍椅上的霍昭,以及殿下孤零零一人站立,羞怒之感爬滿全身的蘇梓聞。
地磚上,腰封,外罩,外袍,中衣,鞋襪散落一地。
因為腳鏈沒有解開,所以長褲只能堆在腳踝上。
霍昭看得津津有味,見蘇梓聞的衣服越脫越慢,最後手停在裡衣上,就笑道:“老師怎麽停了?還差兩個人,正好上下兩件,老師運氣好,該是高興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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