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個呵欠,幾滴生理性的淚水順著眼角流出來,伸手擦去之前,被嚴之默哄著平躺過來。
下一秒,涼絲絲的藥膏貼上皮膚,很快就融化開來,變得溫熱。
縷縷藥香,聞之心神俱靜。
關於這個藥膏的來歷,嚴之默也在“變出”草莓後給出了解釋。
姚灼姑且理解為,他的夫君既然來歷離奇,自然也有一些不可為外人道的手段。
什麽積分、商城的,他是聽得雲裡霧裡。
最後嚴之默索性解釋道:“你便當我袖內有乾坤,裡頭藏著一個雜貨鋪子。”
姚灼點點頭, 倒像是明白了。
說來, 而今快要出正月, 這藥膏也塗抹了一個多月了,今日用完,便連藥罐底部都刮得乾乾淨淨。
至於姚灼臉上的疤痕,在這一次抹藥之前,淡得只剩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也就是說,過了這一夜,疤痕必定便能徹底消失了。
而姚灼已經闔眸淺眠,呼吸綿長,對此一無所知。
唯有最後嚴之默熄了燈鑽進被窩時,他翻了個身,抱住了嚴之默的一隻手臂,像十六蹭人那樣地蹭了兩下,滿意睡去。
次日,晨起。
姚灼醒來時,聽如意講,兩刻之前嚴之默就出了家門,去了田地上監工。
早食是軟糯的山藥粥,配煎饅頭片和小鹹菜。
煎饅頭片這吃法也是嚴之默教給元寶和如意的,要義就是舍得裹雞蛋和放油,屬於村戶人過年才能吃上一口的水平。
用罷飯,收了桌子,如意又轉而侍候當家夫郎對鏡梳妝。
初時姚灼很不習慣,他每日早上無非就是用簪子挽一下頭髮便出門了,哪裡需要有人侍候?
不過,他後來發現如意確實比自己會更多發式的花樣,出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天性,漸漸地,他也習慣了讓如意幫自己梳頭髮。
如今首飾已攢了不少,嚴之默先前只要去一趟鎮上,就要給姚灼帶幾樣。
各類材質皆有,款式也都是白楊鎮上能買到的,少有的精巧貨。
但姚灼仍不習慣用那些高調華麗的款式,日常佩戴的,來來回回還是那一兩根銀簪。
如意輕車熟路地踩著小板凳,站高了些,將姚灼披散的頭髮向上攏起。
對於姚灼的發質與發量,她可真是羨慕極了,自己的頭髮又枯又黃,總被哥哥笑話像鳥窩,來了東家這裡做事後才好了一些。
用老爺的話講,是因為現在他們吃的飯更加有營養,不僅頭髮會變好,以後個子也能長高。
如意特別期待自己長高的樣子,到時候她就更有力氣了,能為東家做更多的事。
沒有了發絲遮面,面前銅鏡將姚灼的容貌全然映出。
“夫郎,您稍後也去地頭瞧瞧嗎?還是去老屋那邊?”
眼見如意固定好了發髻,姚灼自己順手撿了一支銀簪,綰於腦後。
默了一瞬,想了想道:“先等一等,若是棚子蓋好了,少不得要派人來家裡,把那些棚布運走,家裡總不能沒有人。”
昨日聽嚴之默講,那些棚布是叫做“塑料”的材質,在他過去生活的世界,隨處可見。
可惜在這個時代,無法生產,為了避免惹人懷疑,他也預備隻買這一次。
那是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關於那邊的故事,或許再講很久也講不完。
以後或許也不必再買話本了,姚灼心想,他們的睡前故事怕是已有了足夠多的素材。
如意左看右看,都覺得隻綰一根銀簪太素淨了。
在她的極力推薦下,姚灼終於還是又添了一根步搖。
說是步搖,款式也未見得多誇張,無非是墜了兩根流蘇,隨著人的動作輕輕擺動。
如意這回滿意了,夫郎這麽美,五官明豔飛揚,合該打扮地華華麗麗才像樣。
她跳下小板凳,繞了一圈檢查起自己的成果。
很快,她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姚灼從鏡子裡注意到如意的目光,不禁疑惑道:“可是有哪裡不對?”
他莫非把簪子戴歪了?
如意搖搖頭,又仔細看了看,繼而睜大雙眼,拍手歡喜道:“夫郎,並非有哪裡不對,您再認真瞧瞧鏡子!”
姚灼不解其意,卻也因此多看了鏡子兩眼。
下一刻,目光一頓,他頗為猶豫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側臉。
事實上,他並不每日都仔仔細細地觀察這道傷疤。
這麽多年,他早已接納了這醜陋痕跡的存在,心無波瀾。
後來,嚴之默替他尋到了藥膏,疤痕確確實實一日一日地淡下去,他的心態愈發放平。
可原來終於等到疤痕徹底消失的這一日時,他依舊會為此心跳加速。
“夫郎,您實在太漂亮了,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哥兒!”如意眼睛亮晶晶地,看得出她是真心實意地替姚灼高興,也是真心實意地誇讚姚灼。
姚灼對著鏡子看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移開視線,可很快,又忍不住看回去。
心潮澎湃。
他的腿傷治好了,而今疤痕也消失了。
多年以來加諸於身上的苦難來由都褪去不見 ,在這個平平無奇的早晨,自己正式迎來了新生。
……
大約過了不到一個時辰,領著村裡的漢子來院子裡搬運棚布的小子是白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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