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虛無混沌間,男孩看著鏡子外的巨輪進入光圈。
而他,困於鏡中,隨著鏡子在海水中衝刷飄蕩。
鏡靈變成一團灰色,一動不動的蜷縮在虛無的鏡中世界。
小男孩想要抱起它,把它貼在自己冰冷的身體上給它一點點保護。
手碰到的是濕粘的感覺,捧不起,抓不住。
他貼著鏡靈坐在一片灰暗之中,偶爾用小手摸摸它。
不知道過了多久,鏡靈似乎是結實了一點。
有的地方開始凝固,像是冬月剛剛結冰的湖上有了薄薄脆脆的殼。
小男孩試著在沒有方向,沒有邊界的灰色世界裡走動。
回頭之處皆是境外的世界。
他看到有人在打仗,是東瀛人和華國人在打。
看到天上的飛機在轟炸,焦土躺體遍布整個熟悉又陌生的旅大。
他看到紅色的旗子,穿著工作服在造船的年輕人,有男有女,女孩們也剪短了頭髮,拿著鋁盒裝飯吃。
他看到旅大又來了東瀛人,穿著黑色的西裝,白襯衫,對華國人客客氣氣。
從東瀛來的船上,有方方正正黑色一面像鏡子的盒子,有白白高高帶著兩個門的盒子,還有圓形白色的鍋子。
有時能浮在海面,有時又沉入海底。
他在海底遇見了個男人,是落入水中無法轉世的水鬼。
看樣子是從東瀛的老家漂過來的,用東瀛話對他說:“第九次遇見童子了,這次你在鏡子裡。
還能幫我去旅大看看我的外國女朋友麽?
如果能,你幫我看看她過的好不好?
還愛不愛用果子味的皂?”
說完,男人飄走了,漂去了東瀛的方向。
他又看到了許多的船,和以前的船都不一樣,會發光會發亮,有的上面是穿著漂亮衣服的人,有的上面居然有好幾架飛機。
他走走停停,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無聊了就走走再回頭,看看鏡子外面。
他不敢走太遠,他怕找不到鏡靈,灰灰小小的一團只有一層脆弱的殼。
鏡靈受傷,鏡子反射的光微弱昏暗,隱沒在海水之中,像是不起眼的垃圾。
鏡子漂到了珊瑚叢中,紅色的珊瑚中金屬的鏡柄格外醒目。
調皮的海豹拍打著鏡子,男孩嫌它吵到了鏡靈,從鏡子裡面敲擊著趕它走。
海豹嚇了一跳,圓圓的黑眼珠好奇的盯著潛鏡,一口咬住向海底巫女磯姬的貝巢遊去。
男孩看見了巫女,漂亮的黑色頭髮,藍灰色的眼睛和銀色的魚尾。
男孩拚命的拍打著鏡子,巫女嫌棄的遮上了一層水母。
男孩看不見了外面的世界,只知道那隻傻乎乎的海豹又把鏡子叼走了,一直咬在嘴裡在海中游泳。
他和鏡靈默默的坐在混沌灰暗的無邊鏡像世界裡,鏡靈除了那一層薄薄的脆殼,沒有再新生出半分靈氣。
不知過了多久,終是告別混沌時。
再次清晰的看到鏡外世界的時候,出現了他最想見到了松間鼬。
黃十八聽完柳成雙的轉述,眼淚汪汪的直拍腦門兒。
沈瞑攬過黃十八的肩膀安慰道:“別太悲傷,鬼童子已經出來了,他以後的跟隨賀茂家主相信一定不會再受到傷害。”
黃十八抹掉眼角的淚:“孩子確實挺可憐,可他沒死,不對,已經死了是個小鬼。
我黃皮子不能輕易哭活人,活鬼的。
我是哭我自己!
你說我這啥命啊!
怎山上的事沒解決,這海裡又整出這麽大動靜啊!
我也不是會水的,要不把我黃皮子燒了給龍王爺暖暖腳吧!”
“龍王爺找不著了!”
匆匆進門的男人,紅色的毛線帽單手一抓,抖落飄散的雪花,黑色頭髮貼著白皙的瓜子臉,是剛在天庭惹了一肚子氣的胡玉。
賀茂家主,頭髮花白的老人連忙站起身又屈膝要給胡玉行大禮。
胡玉連連擺手,親自扶起老者才打消了老人這個念頭。
活太長也不好,輩分太大,動不動就有人要下跪。
胡玉“噸噸噸”,飲馬似的幹了王成仁的高級茶葉,還覺得不解渴。
喝完了飲水機接的一大缸子水,抹抹嘴問老者:“來啦,飛機沒因為下雪耽誤啊?”
老者坐的端端正正的回答道:“托狐仙的福,準時安全的起飛了。”
胡玉大剌剌的往主坐一坐:“那托不著我福,我不管飛行安全這一塊。
歸誰管呢?
我還真不知道,估計還是鳥類家的誰,等我上天查查。我大姐挺好的啊?”
老者認真地回答:“玉藻前夫人一切安好,托我給您帶來問候和禮物,讓您常去東瀛相聚。”
“大哥,你能不能別嘮了,我這都一腦瓜門子事,你怎不知道替我上火呢!”
黃十八皺著眉頭,整個急頭白臉。
“我還不替你上火!”
胡玉瞅他就來氣,大茶缸子往桌上一蹲,誰也不敢吱聲:“我天上地下的給你找龍崽子,上青龍神殿拍著桌子跟他們吵吵,給你求生門轉機。
你在家幹啥呢?
進門就看你在這抹眼淚,哭吧精!
自己沒死就給自己哭上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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