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腦袋?”
“是啊,我們是人,人的眼中才有妖魔之分,對天道來說,人類妖魔,都是這世間的草木,萬物輪回,才是自然。”
守一停下來,望著遙不可及的夜空道:“仙人?仙人有什麽好的,師祖不想成仙,換了我,我也不樂意做。”
大雪紛飛,很快就在傘上積了厚厚一層。
謝衍把守一送到了山腳處,接他的人也已經來了。
守一看著朝他們走來的陳平,笑眯眯地道:“二師侄,你知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是什麽嗎?”
謝衍按他師叔的調性想了想,不確定地道:“再去吃一盤餃子?”
守一敲他的頭,道:“吃完了餃子,現在最重要的當然是去喝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啊。熱騰騰、香噴噴的羊肉湯,這樣的雪夜裡,沒有能比一碗看得見、摸得著的羊肉湯更好的東西了。”
守一擺了擺手,去到陳平的傘下,和他一起消失在風雪之中。
謝衍聽了他小師叔的教導,沒有喝羊肉湯,而是提了壺酒,去叩響了季寒的門。
季寒在華陽門的地位十分尷尬,他沒有靈根,修不了仙,如果他要留在華陽門,只能在外門當一個普通弟子。
可謝衍死皮賴臉地磨了他師傅許久,明光劍主又念著季寒年幼時救過謝衍,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讓季寒進了內門,名義上是謝衍的侍從。
冬至這天,華陽門內外門都舉行了晚宴,季寒覺得自己任何一門都不屬,每一年的晚宴都沒有參加,隻待在自己房間裡,在晚宴結束後,謝衍都會給他送一盤餃子來。
今年也是這樣,謝衍提著酒壺和餃子過去時,季寒還沒有睡,隻披著一件鬥篷,坐在廊下看雪,發愣。
謝衍在他身旁坐下,不需要多說什麽,餃子吃完了,酒也喝完了,季寒的酒量很淺,喝完酒後,已經倚著門框打起了瞌睡。
哢嚓一聲脆響,是大雪壓斷了樹枝,卻把謝衍驚得快從廊下跳起來。
他乾咽了好幾次,喉結上下滾動著,心上的火焰愈加滾燙。終於忍不住,去到似醉非醉的季寒身邊,低聲道:“外面冷,回屋裡去吧。”
季寒突然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眼眸寒光四射,沒有一點迷離之態。他又問了之前一樣的話,“謝衍,你是醒著還是睡著?”
謝衍的嘴唇顫動了幾下,道:“我醒著,是你醉了,阿照。”
季寒嗤笑了一聲,手臂環過謝衍的脖頸。
他們從廊下一直滾到屋內,如同兩隻互相撕咬的小獸,都恨不得將對方融入自己的身體裡。
直到謝衍咬破了季寒的嘴唇,季寒一腳把他踹到院子裡,等謝衍再回到屋中,季寒已經睡著了。
謝衍找了被子來給他蓋上,守在旁邊不知疲倦地看了季寒一夜,心上沉甸甸的,又輕飄飄的,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少年初次心動,體會了情愫如野草瘋長,又與所愛之人互明心跡,從此,該是一輩子的相濡以沫,直至白頭偕老了。
翌日,謝衍整理了衣冠,滿懷欣喜地去找季寒,對因為宿醉而格外不耐煩的人道:“阿照,我們去找師傅結道侶契吧,我不修仙了,我們一起生活,一起變老吧。”
季寒的臉色變了又變,半點沒有喜悅的神情出現。
謝衍太高興了,還以為季寒是在宿醉中沒有清醒過來。他又急忙催著季寒去洗漱,洗漱完一起去見明光劍主。
季寒關上了門,在屋裡說自己還要休息半天,讓謝衍下午再過來。
謝衍不停敲門,季寒暴躁地吼他,讓他滾遠點。
謝衍滾了,回去後怎麽也無法平靜下來,在屋裡來來回回走了一上午,搜腸刮肚地想著要跟明光劍主說的話。
男子結契,在修士中也是一件驚世駭俗的事,也不知他師傅的心胸有沒有開闊到如此地步。
同意了還好,要是不同意……他就帶季寒去浪跡天涯,每逢初一十五回來拜見師傅他老人家。
謝衍越想越激動,索性又跑去了季寒屋外,敲了半天的門,裡面都沒有聲音傳來。
嘎吱一聲,門被謝衍推開了,屋子裡空蕩蕩,又亂糟糟的。
他走到桌邊,硯台下壓著一封信,信上的字跡十分潦草,沒有稱謂,沒有落款,寫得也很直白,一看就是季寒的手筆。
信上寫著:我耍你玩的,沒想到你當真了。華陽門我待夠了,走了。咱們其實從來就不是一路人。
謝衍翻來覆去地看這幾句話,不想承認,又不得不承認,原來季寒說的喜歡,是耍他玩的。
。。。。。。
從一大早開始,小魚看季寒的眼神就有些怪怪的。
以前恨不得拿眼珠子黏在季寒身上,現在就是用兩隻清凌凌的眼睛一言不發地瞅著季寒。
從起床一直瞅到吃早飯,季寒被瞅得渾身發毛,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
他乾咳了一聲,小魚正好把一枚剝了殼的白煮蛋送到他面前。
季寒接過雞蛋放進自己的碗碟,小魚就幽幽地說了一句,“你看這個雞蛋,多白啊,像不像冬至那天的大雪一樣白?”
季寒:……
他緩緩挑起了一側的眉毛。
小魚目光安詳道:“對了,一會還要趕路,這次我們走的總是同一條路吧?不會我一扭頭,你就不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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