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望著西北方湧來的層疊烏雲,又看向火焰熊熊的融血城,提步便往西北方向去。
但一抬腳,顧鴻影又落到他面前,雙手籠在袖子裡,笑呵呵地說:“茶還沒有喝完,客人怎麽著急要走?”
“你是要攔我?”季寒怒道,“憑你也配?”
顧鴻影不答,只是擋在季寒面前不讓他走,兩人又誰都奈何不了誰,隻好繼續在這王宮頂上糾纏下去。
雲中饕餮正在逼近,城中的火勢也在加大,也不知城裡正在發生些什麽。又因為夢貘的夢魘影響,季寒心頭的火氣愈重,黑色咒文如同活蟲般蔓延而出。
咒文遍及全身之時,季寒便似變了個人般,連眼球上都是這些奇異的咒文在閃動。
扭曲的獸角刺破頭皮瘋長而出,連季寒的手腳都有不同程度的扭曲變形,讓他看起來不像一個人,而是一個人獸結合的怪物。
顧鴻影如踏平地般停滯在半空,雙手又籠進袖子裡,打量著前方的季寒道:“有趣,是浮屠刀的畜牲相麽,畜牲相如此,不知道惡鬼相又是什麽樣子。”
。。。。。。
“呵呵!”從傀儡裡鑽出的這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嘴裡發著古怪的笑聲,一雙黃澄澄的眼睛更像一對僵硬的蛇眼,裡面流淌著滲人的惡毒。
他抓著小魚的劍,慢慢從稻草中走出來。
底下的梁明玕和韓雙被這東西嚇了一跳,而那些看到他的滅魔國衛兵和百姓們情緒明顯更加複雜。
原本在追殺梁明玕和韓雙的衛兵們全都放下腰刀,張大了嘴呆呆望著花車車頭。
“炎魔!”不知是誰喊了這麽一聲,聲音尖利刺耳,帶著無盡的恐懼和絕望。
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喊聲此起彼伏,驚惶和恐懼如同潮水般迅速蔓延。所有的尖叫、慘叫匯聚起來,宣告多年前已經被埋葬的噩夢再次重臨。
“我……”炎魔動著已經變軟的舌苔,吐出一個嘶啞至極的字來,他一手舉劍,另一隻手高高舉起,黑色的袍袖在風中如同一面不祥的旗幟獵獵飛揚。
“我!”炎魔狂笑著,雙肩也在劇烈的抖動,“我乃炎魔,余灰不死,今又複燃!汝等還不快跪拜相迎!”
哐當一聲,一人的刀落到地面上,丟下刀後,他像是失了魂般雙膝一軟,對面前的炎魔伏地跪倒。
哐當、哐當,又有好幾把刀落下。
“既已死去,陰魂何必重返人間!”小魚喝了一聲,抽出長劍,用足了力氣當頭砍下。
炎魔身上自動燃起妖異的藍色火苗,周圍的溫度驟然上升,後面的稻草傀儡也自動燃起。
但火焰愈盛,催雪劍的劍身就愈加晶瑩,在火光中仿佛冰塊般透明,劍上銀光流轉,細碎的雪花飄下,竟有克制住炎魔火焰的勢態。
催雪劍當頭斬落,狠狠劈進了炎魔的肩頸,但這鬼東西骨肉凝滯,劍落下去猶如在砍一個濕濕的木頭樁子。
劍刃橫在他肩膀上,好不容易下去一分,炎魔血裡便竄出了無數密密麻麻的小蟲,這些小蟲匯聚湧來,又重新填補上了這個缺口。
炎魔發出一串尖銳陰森的笑聲,眼珠子還在咕嚕亂轉,顯得得意極了。
他抓著小魚的肩膀,一手又托住他的手肘,直接把他連人帶劍扔進了後方的花車上。
車上的樂師、伎人們在炎魔從稻草裡出來的時候就連滾帶爬地下了車。
小魚砸進凌亂的車裡,從傀儡上燃起的火焰還在一路往車上蔓延。
“師尊!”韓雙見他師尊受傷,情急之下直接從馬上躍起,持劍殺向炎魔。
炎魔是凝神境的修為,比韓雙高兩個大境界,魔修的術法又向來陰詭難測,韓雙在他手下隻過了幾招便招架不住,只能一退再退。
炎魔步步緊逼,確不急著下殺手,而是不急不慢地問道:“你不是這裡的人?是哪個宗門的弟子?”
“我乃華陽門門下弟子,炎魔!現在不是七十年前,仙門百家絕不容你如此作孽,現在收手,我們還能留你一具全屍在!”
“留我一具全屍?”炎魔似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主動停下攻擊,只在原地哈哈大笑,“八十四年前我被那群小兒連砍三千四百五十二刀,連皮帶骨悉數化為一灘血肉泥濘,我還怕留不留全屍?”
韓雙喘著氣,裸露出來的皮膚已經全是水泡,劍柄也燙得如同火裡剛撈出來的烙鐵。
他落到已經被火焰包圍的花車上,竭力想在火焰中找到落到車裡的小魚。
炎魔停在車頭,踏著車頭用來綁縛傀儡的木杆,仍在瘋魔似地高聲詛咒,“舉國皆叛我!舉國皆叛我!我重臨這世間一日,就為屠盡這滿城不忠不義之輩!傾覆這不仁不信之國!”
他在熊熊火焰包圍下扭過頭,血紅的雙眼瞪視著下方已經呆愣的滅魔國百姓,高舉雙手道:“世間最神聖純淨的火,請你燃盡世間一切的汙穢!我要報復這群背棄我的賤民,我要賜他們死亡,我要賜他們——魔火焚城!”
融血城中所有的火焰都在嘯叫,像是在齊聲應和。
一座座妖異的法陣緩緩浮出地面,以落下的炎魔血液為陣眼運行,法陣不停擴展,眼看就要彼此連接,卻始終缺了幾環。
炎魔陰毒的眼神望向火裡的韓雙,“你們破壞了我的血陣?”
韓雙還在車上找著不知被砸到哪裡去的小魚,都沒注意車頭的炎魔在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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