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時孟章再讓小魚去畫畫,落到紙上的一定是個凶悍無比的修羅夜叉之類的物種。可見人心就是如此變幻不定,有時無關善惡,只是如流水一般隨意變化。
最重要的是,季寒變也變了,這些模樣他竟然一個都沒有看到!就要白白挨一頓揍!
沈途想明白其中來龍去脈,立即狂笑不止,“哈哈哈哈謝衍你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是男人就痛快點,早點出去抱著人家大腿求饒,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哈哈哈!”
玉面鬼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只是垂在袖中的一根手指卻在用力摳著旁邊的石頭,用力到指甲崩裂、血流如注都沒有發覺。
一道霜雪般的劍光劃破了洞穴中的幽暗,沈途停止大笑,去抓飛回來的催雪,“呦,探路的家夥回來了!”
催雪一個矮身避開了沈途,回到小魚身邊,繞著他轉過一圈,便用劍尖指著一個方向。
找路的催雪回來,小魚也不覺多開心,強打精神地誇讚了催雪後,就和玉面鬼、沈途跟著催雪出去。
催雪帶著他們一路往下,好似是把他們往更深的地底引,這山裡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裡面一個洞窟接著一個洞窟,似是一個被蛀空的蜂巢般錯綜複雜。
冷颼颼的寒風從深不可見的黑暗中吹來,刮在人身上如刀割般疼痛。
風中隱隱還帶著一縷變形的嘯叫,嘯聲在洞窟中來回反覆、越來越長,似是從地獄深處傳來的鬼哭。
沈途大搖大擺地走在最前面,時不時還去旁邊的洞窟裡看一看瞧一瞧,消失一陣後才一臉無趣地回來。
玉面鬼拿著那盞青燈引路,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渾身緊繃。
洞窟中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回蕩,小魚看玉面鬼手上那盞青燈奇異非凡,燈罩裡面懸浮著一顆圓滾滾的拳頭大小的珠子,便問那燈裡的東西是什麽。
“尊上問的是這個?”玉面鬼抬起燈盞,答道,“這是五年前我從龍鱗海海市上買來的,賣它的老道士瘋瘋癲癲,拉著我不讓走,還說這是世上最後一頭白虎的眼珠,一定要我付他十枚金銖。”
玉面鬼那仿佛工筆畫般細細描繪出來的美人面又皺了起來,“若當真是白虎的眼珠,哪有賣十個金銖的道理?只是那老道士纏著我不讓走,我迫於無奈,才買了它回來。”
玉面鬼把青燈遞給小魚,小魚接過細看,見燈罩中漂浮的珠子青幽幽的,中間有一道血色的豎痕。
他伸手摸了一把,觸感仿若玉石,而且在接觸到它的瞬間,便如一陣清風吹過靈台,所有的煩惱困惑都一掃而空,心情說不出的寧靜平和。
他微笑道:“這顆珠子也不像凡品。”
“因為這真的是一顆白虎眼珠。”玉面鬼先是一笑,接著又歎口氣道,“不過是真是假也沒多大區別,死去白虎的眼珠也是同樣的死物,除了會發點光,說出去威風一點,也沒其余的用處。”
小魚把燈還回去,一臉的若有所思,道:“白虎是四方神獸之一,生前鎮守一方平安,死後也應歸於天地,它的眼珠怎會流落在外?”
“因為這世上的最後一頭白虎不是自然離世,而是被人亂刀砍死的。”
“亂刀……砍死?”小魚腳步一頓,他的記憶隻回溯到他的童年時刻,所以他現在的記憶還是殘缺不全。
他記得人世有人族和獸族,人有凡人和修士之分,獸族也有神獸、凶獸和妖獸之別。
鳳凰、麒麟和四方神獸等是庇佑萬族的神獸,受萬民敬仰,怎麽會被人亂刀砍死?
玉面鬼解釋道:“聽說是一幫散修和魔修聯手乾的,他們嫉妒白虎生來強大不用修行,又因作惡多端被白虎驅趕而心生嫉恨,就設了個陷阱,合力殺了白虎。”
玉面鬼講到這也是唏噓萬分,“白虎死後,四方神獸算是徹底從人世間消失殆盡。鳳凰、麒麟等也是幾百年沒聽過他們的消息,以前經常出來作惡的凶獸和妖獸也漸漸少了,人世人世,看來這天下遲早是人的世道了。”
“可是……白虎畢竟是神……”
“凡人雖弱,猶能戮神。”玉面鬼講到這,又想到什麽,恭聲道,“這還是尊上師祖首開的先例,陸上劍仙成名一戰,便是在惡龍作祟時一劍斬龍,此等神威,殺的便是神又如何!”
玉面鬼的錚然語音在洞窟中回蕩不止,傳到遠處,變化成一縷妖異的鬼嘯匯入風中。
第48章 上山
陸上劍仙……小魚按住自己跳個不停的眉心,想到飛雪連天的白頭峰,還有風雪中獨自做著一條船的白胡子老人。
玉面鬼接著道:“當然,白虎一事是這些修士作孽,來日必有天道懲處,劍仙是為民除害,斬殺為禍蒼生的惡龍,兩者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小魚移開目光,“我見過一枚麒麟蛋,這顆蛋孵了幾百年都沒有孵出來——”他卡在這裡,停頓半晌才說,“你說的不錯,人的世道來了,只是獸的時代尚且能萬物共存,人的世道卻只能有人族獨行。它就是知道這一點,才始終不願從蛋裡出來罷。”
玉面鬼愣了一下,方才笑道:“尊上慈悲,心懷萬物,是萬物的福分。”
小魚擺擺手,自嘲道:“別一口一個尊上了,阿玉,你還是叫我小……咳!叫我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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