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魚目眥欲裂,抬手下意識握住什麽,手裡卻空蕩蕩的。
惡蛟已經來到距他不過一丈處,唇齒開合,吐出兩個沉沉的字來,“謝衍!”
這聲音聽起來竟有些許熟悉,今天他好像就在哪裡聽到過,雷雲城、被撞翻的一碗糖水……還有、還有那綠衣的年輕公子!
現在一回想,那綠衣公子口中道著歉,嘴角卻帶著笑,扇子後面,分明是一對惡鬼似的眼睛,跟眼前的惡蛟如出一轍!
層層寒霧從惡蛟的口鼻中撲來,如一道道浸滿寒氣的刀刃穿過小魚的身體。
小魚單膝跪地,勉力支撐著身體,千刀萬剮的刑罰加身,另有血肉凝冰之痛,他哇的吐出一口血來,隻覺得人世間再沒有勝過此種的痛苦。
惡蛟眼中兩團鬼火更盛,他陰森笑道:“謝衍,你以往不是威風得很嗎?你的劍呢?你怎麽不拔劍出來跟我鬥!”
惡蛟繞到小魚身側,離他離得極近,一張口便是滿嘴血腥,“還是你現在就是一介凡人,沒了修為,還失了記憶!”
謝衍,又是謝衍,看來這個身份不僅給他招來了一個輕狂浪蕩的師兄、一個陰陽怪氣的道侶,還有一個這麽可怕的敵人。
一時間小魚也不知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有這麽個敵人,說明自己以前有更大的能耐,只是可憐他過往的威風全不記得,本事全部沒有,該背的債卻還會自己找上門。
“我跟你什麽仇什麽怨,要死,好歹讓我做個明白鬼。”
“我跟你什麽仇什麽怨?”惡蛟桀桀怪笑,“斷我道統之仇,絕我飛升之怨!謝衍,我身上三千六百一十二道劍傷,都是拜你所賜!我日思夜想,等的就是這一天!謝衍,你等著,落到我手裡,我必將你千刀萬剮,以泄我心頭之恨!”
惡蛟咆哮著,噴出的血水如雨般落下。
溫熱的血水落到小魚的頭臉上,小魚想到慘死的邵家兩兄弟,心裡的憤怒和不甘又湧上來。
邵大的魚叉就在他腳邊,他頂著惡蛟的威嚴和髒腑的疼痛站起,舉起魚叉當做長劍揮舞,以往習得的劍招雖全然忘卻,但只要有一劍在手,早就融匯在他身體裡的劍招便會自然使出。
惡蛟張大了嘴原本打算將謝衍一口吞下,沒有料到謝衍竟拿著魚叉使出一道劍招,這道劍招上雖沒有修士真元,但出自謝衍之手,便是一杆魚叉也帶著一股凜冽的劍意!
惡蛟意識到自己小瞧了謝衍,魚叉已經近在咫尺,惡蛟不再托大,張口吐出了一座玲瓏小塔。
小塔一出,狂風怒卷溫度驟降,雪花紛紛揚揚,除惡蛟身下的海水尚在流動,往外的海面瞬間冰封,化作看不到頭的萬裡冰原。
惡蛟直接祭出了自己最厲害的一樣法寶,他對謝衍恨之入骨,哪怕謝衍現在是凡人之身,他也要確保萬無一失,絕對要在此時將他除去!
小魚的魚叉在小塔面前直接粉碎成一堆冰渣,塔中萬鬼暴動而出,眼看就要將吞噬掉小魚時,一道黑芒直刺而來,似是一顆從天而降的隕星,帶著不可逼視的鋒芒,所過之處冰封的海面寸寸龜裂,丈高的海浪接連掀起。
“孽畜,你對他出手,可問過我!”
惡蛟瞳孔緊縮,他千辛萬苦把漁船駝到大海深處,就是為了避開這煞神,大海茫茫,還有他設下的迷霧陣法,他是如何這麽快追上來的?
時間已不容他再想下去,一念生的威力他可是領教過,這把刀甚至比謝衍的劍更可怕,謝衍的境界高於季寒,但謝衍修的是天地源法,講究順其自然,不把他逼到絕境,他也是凡事留有余地。
可季寒這個瘋子修的是魔刀,一念生一出,季寒就算拚個識海盡碎,也是要讓這把刀沾血的!
他把玲瓏小塔移到自己面前,塔身迎風而長,轉瞬間便比自己露出海面的蛟身還大,塔裡飛出無數幽鬼怨魂,身軀纏繞組成一道魂幡,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
一念生飛來,魔刀刀刃下,這萬鬼組成的魂幡被輕易刺穿。
下一刻,黑芒沒入塔中,塔身震顫不止,惡蛟雙眼暴突,含著一口真元對著小塔喝道:“封!”
“謝衍拖拖拉拉不成事,才讓你苟活至今,你不夾著尾巴藏好,還敢竄到我面前胡咬亂吠,你且洗乾淨脖子等著,今天遇到我,我必要了你這畜牲的性命!”季寒人還未至,聲音已經先到。
一道黑色人影自遠處踏浪而來,縮地成寸,轉眼間已到他們近前。
惡蛟瞳孔一縮,還未真正交手,就已經萌發了退意。
季寒直接躍進塔中,刀光閃現間,十丈多高的塔身被一剖為二,剖開的部分也生出無數裂痕。
在迸裂的冰渣碎塊中,一身黑衣的季寒執著同樣漆黑的魔刀,一刀劈在惡蛟的眼睛上,血水如同瓢潑的雨水落下,連下方的海面都染得一片殷紅。
惡蛟痛叫不止,巨大的身形扭動著,原本停在他身體上的漁船也在他癲狂的扭動中往下滑落。
小魚跟著漁船一起下墜,他看到拿著染血長刀的季寒跳下來抓他,一點也不顧後面追來的血盆大口。
他身上也有不少血跡,看來對付這條惡蛟也並不輕易。
何必呢。
小魚不知為何,心裡生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
他直直落入下方的海水裡,還很不幸的被仰翻過來的漁船扣住,掙扎也掙扎不了,被沉重的漁船帶著不停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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