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滅魔國遭遇的這場劫難是由妖魔引起,鍾越和韓雙以仙門的名義跟烏桓交涉後總算使得他們讓步,結果就是融血城歸於烏桓,城裡的滅魔國人可以帶著他們的財物離開,前往滅魔國除融血城外的幾處牧場。
烏桓接手融血城後,在十年內不得侵佔滅魔國的其他領地,也不得騷擾滅魔國剩下的居民。
融血城的人隻得離去。
一百多年前他們的先祖翻越險峻的天雲山,為了逃避淳國的嚴刑峻法來到荒蕪的沙漠邊陲放羊,在炎魔和貓妖的奴役下建起宏偉的融血城,從窮苦的牧民到建立起富足強盛的滅魔國,轉眼間,得到的一切複又失去,他們還得回去放羊,他們又變成了失去家園的一群流民。
天亮後,所有幸存的滅魔國人來到城門口排隊,帶著所剩無幾的家當準備出城。
上萬人的隊伍,卻靜悄悄的沒有多少聲音,所有人的眼睛都烏沉沉的,透著極致混亂和傷痛後的麻木,只有城門口檢查的兩個烏桓人在罵罵咧咧。
梁明玕也混在出城的滅魔國人裡。
堵在城門口的滅魔國人太多,烏桓人又要一個一個仔細檢查,一時半會出不去,周圍的滅魔國人又一個個灰頭土臉傷痕累累的,梁明玕的醫者之心發作,就索性在人群裡擺了個攤當起了赤腳大夫。
他還穿著那一身白色的女裝,只是在火場裡跑過一遭,又是煙又是灰的,別說去分這件衣服是男裝女裝,連梁明玕這人是人是畜都分不清了。
毒辣的太陽底下,梁明玕滿頭是汗的給一個被燒傷的滅魔國人剔著腐肉,剔完後跟旁邊的人要布包扎,卻聽到一個熟悉的男聲說:“我來吧。”
小魚擠開了梁明玕,袖子早就挽到了胳膊肘處,同樣是火場裡闖過一遭,這人身上隻沾了一點煙灰,還是那樣翩翩若仙不染凡塵的煩人樣。
小魚代替梁明玕給傷者包扎著傷口,頭也不抬地道:“季寒在那邊的巷子裡等你。”
梁明玕像是突然被人捅了一刀。
“放心。”小魚語氣還是和和氣氣的,好像之前逼梁明玕穿女裝的人不是他,“他就是想找你問點事。”
梁明玕面如土色的去了。
梁明玕去到巷子裡,巷子的兩邊都是高牆,只有一點稀薄的陽光灑進來。
季寒站在陰影最濃的地方,雙手抱懷地倚著牆,一副放松閑適的模樣。
梁明玕看不到季寒的臉,因為季寒把自己的外衫搭在了頭上,像是躲避頭頂的日光,只有幾縷灰白的長發從衣襟間垂下。
“司徒空。”季寒不緊不慢說出了梁明玕的真名,“跟我們一路來融血城,你也真是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劍尊也曾庇佑過我毒人谷,聽聞劍尊有難,我也不能袖手旁觀!能幫一點是一點……”司徒空道,暗暗擦了擦自己額角的冷汗。
“謝衍現在這樣,你診斷出什麽來了?”
“尊上……神魂遺失,才會連記憶和修為也一並喪失。”
人生來是三魂七魄,而修士修煉講究順應天道,當他們能真正與天地溝通時,到達開竅境時,就會多一道魂魄,能助修士吸收萬物靈氣轉為自身真元。
修士修為增進,這道神魂也會得到錘煉打磨。當修士能飛升成仙時,會脫去凡胎,□□化為灰燼,登天的就是這道神魂。
謝衍生來不凡,就是因為他有一道與生俱來的神魂,遺失神魂,等於斷了自己多年的修為,也毀去了修行的根基。
兩個月前又是發生了什麽?才會讓身為尊者的謝衍連自己的神魂都保不住?
“失去神魂,他的修為當然會立即散盡,神魂也是他的一道魂魄,他的記憶絮亂也因為缺了這一魂。”司徒空解釋道。
“可有……修複的方法?”
“若要恢復劍尊的修為,那只有找回遺失的神魂才行。不過劍尊的記憶——”司徒空拿出一瓶丹藥,“這是我倉促配好的養魂丹,應該可以幫助劍尊恢復記憶,讓劍尊隔三天服用一粒就好。”
季寒走上前來,從司徒空手中接過養魂丹,走動間,一頭白發也在緩緩變黑。
司徒空忍不住道:“你好不容易出關……就不該使用那刀法了……”
季寒的身形微微一頓,然後將遮在自己頭上的外衫除去,露出的俊臉上已經爬滿了那些恐怖的黑色符文。
在他用了那一刀後,這些惡咒便在他身上一直沒有消去。
“你知道我臉上這些惡咒的由來?”季寒冷冷道,他的眼窩很深,眼眸又是漆黑,在眼窩中如同臥在冰中的兩顆黑曜石,冷而銳利。
被這樣的目光盯著,司徒空也倍感壓力,“兩、兩年前……劍尊曾帶你來我谷中醫治,當時你魂魄將散,一直在昏睡。”
“謝衍曾帶我去讓你醫治?”
“是……”司徒空想到過往,隻覺得滿心是淚。現在的小魚倒是和氣,以前的劍尊……那就是頭驢!
他不就是擺了擺架子嘛!至於懸那麽多劍在毒人谷上恐嚇他麽!堂堂毒人谷谷主,擺擺架子怎麽了啊!
“那你們是因此結識?”
司徒空不知他為什麽問了一句毫不相乾的話,但還是點了點頭道:“是、是啊……”
季寒點了點頭,雖然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但司徒空覺得……眼前這冷心冷肺的刀魔,好像有一點高興?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