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雙追著這灘血追了大半個融血城,途中因為降臨的饕餮分心,導致跟這灘血的距離越拉越大。
好不容易追到這裡,就看到前方的季寒、小魚和饕餮一乾人。
蠱血從何蠻腳下逃走了,前方是正往這邊走的小魚。
小魚見到這麽多血,第一反應就是去擼袖子,打算從還沒結痂的傷口又擠點血出來。
但這次托著這些血的是一群活動的蠱蟲,遊走的速度極快,小魚才剛擼起袖子,這些蟲子就從他腳邊過去,直接沒影了。
它們遊走到季寒面前時,季寒用刀尖在地上畫了一個黑色的圓圈,蠱蟲爬到圓圈裡時,就像跌進了一個看不見底的黑色深淵。
季寒把圓圈再畫一遍,地上的圈就消失了,連同所有的蠱蟲和血都不見蹤影。
但是下一刻,一個接一個的血陣接連亮起,籠罩了融血城的每一寸土地,所有的血陣在運轉中緩緩相連,眼看就要結成一個大陣——
蠱血到這裡已經達到了目的,灑遍全城的炎魔鮮血喚醒了城裡所有血陣,而喚醒它們的後果小魚還記得,炎魔曾向他們叫囂過,要賜他們魔火焚城。
何蠻試著吞噬這些陣法,卻發現自己無從入手。
這是炎魔以自己的本命真火和城裡無數被吞噬的人命立下的最狠毒的詛咒,陣上每一道流轉的符文都無比陰毒,何蠻要是吞噬了它,難免會被陣法的怨恨侵蝕神智。
但要撒手不管,血陣結成之後,他們倒是沒什麽大礙,城裡剩下的幾萬人口可就沒了活路。
何蠻落回地面,想來請教一下她師尊的意見。
小魚的意見當然是——他能有什麽意見?
何蠻對她師尊有種盲目崇拜的心理,看不出這裡面的芯子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連之前小魚跟她對陣的狼狽樣也自動忽略過去,還覺得面前這人是無所不能的幽玄劍尊。
面對何蠻寫滿信賴的眼神,小魚無奈地望向季寒,雙手一攤,季寒淡淡的眼神從他身上掃過,目光又移回了自己刀上。
這裡最有可能解決炎魔血陣的就是季寒,不過季寒是魔修,一個魔修平日裡不殺人放火打家劫舍就是人們眼中的楷模了,讓他救人,搞不好就是對整個魔修群體的一種侮辱。
何蠻、韓雙都不敢向前,小魚隻好硬著頭皮上,他小跑到季寒面前,剛剛站定,季寒就按住了他的肩膀,“別動。”
小魚乖乖站著,季寒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冷得如一塊寒颼颼的冰塊,他的肌膚也更沒有血色,白得近乎透明,更像一個夜色中飄來的幽魂。
小魚心頭悶悶的一聲響,似是有人隔著層棉花在擂他的胸一般,脫口道:“你……”
季寒似是嫌他吵,搭在他肩上的手改為捂著他的嘴,另一隻手提著一念生,烏黑的刀芒閃過,虛空坍塌,竟露出一個黝黑的洞口。
這個露出的洞口不過是一口水缸大,卻引起陣陣陰風、連連鬼嘯,數不清的鬼影在洞裡的黑暗中掙扎糾纏。
小魚覺得自己的臉都要被季寒捏裂了,吚吚嗚嗚地慘叫幾聲才讓季寒減輕了幾分力氣。
血陣徹底成型的那一刻,融血城的時間卻在這時停止。竄動的火苗停在跳動的那一瞬,在空中打旋的葉子也不再下落。
韓雙瞪著血絲密布的眼睛,牙齒緊咬,像一具栩栩如生的蠟像立在街上。何蠻正伸手拂著自己的頭髮,被吹散的頭髮如同千萬條墨線停在她身邊。
停滯的時間裡,被季寒劃出的洞口還在飛快擴大,灰蒙蒙的霧氣悄無聲息間籠罩了整座融血城。
而在這些霧氣中,還有不少模糊詭異的身影。
血陣的顏色黯淡了不少,它還在運轉,森白的火焰躥出來,如同漫出來的白色潮水。
小魚眨著眼睛,看著這片“潮水”迎頭打來,像是一陣輕飄飄的白煙從自己身上過去,他什麽感覺都沒有,霧氣中的影子卻在不停地慘叫掙扎。
從血陣中竄出來的火焰燒不到融血城的一草一木,但燒穿了霧氣,連裡面的影子也燒得一乾二淨。
白火熄滅後,空中坍塌的洞口也逐漸補齊,烏雲散開,漫天的星光灑落,除了城中還在升騰的黑煙,一切終於歸於平靜。
何蠻把自己散亂的頭髮撥到腦後,看到眼前的場景後不免訝異,韓雙也是驚詫莫名,兩人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同樣的疑惑。
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季寒是如何破解了炎魔留下的血陣,但是兩人都感覺身上寒颼颼、冷浸浸的,還有一種詭異莫名的不適感。
尤其是何蠻,她的不適感更強,這樣的感覺對她來說還不是第一次。
季寒抽回手,頭也不回地離開,小魚追著他去了,等他們兩人都走遠後,何蠻才跟韓雙道:“我聽說,季前輩練的浮屠刀法有三相——畜牲相、惡鬼相和地獄相,這應該就是地獄相了。”
韓雙知道季寒練的是明刀堂的浮屠刀法,但這“三相”還是頭一回聽說,“地獄相?那是什麽?”
“是季寒那短命鬼的催命符啊!”斷了半截的飲恨劍在這時候跳出來,聲音裡滿是止不住的興奮,“地獄相一出,他也離死不遠了!謝衍那道貌岸然的東西,再怎麽厲害,還不是得看著自己道侶去……”
何蠻沒等他說完,一腳就把他踢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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