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女長嘯一聲,血紅的雙瞳中盡是暴戾,妖異的狐火在它身上熊熊燃燒,周圍一丈以內的積雪都在迅速消融。
孟章來到狐女身前,仰頭注視著與以往截然不同的狐女,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有雙膝在微微顫抖。
癩頭李還在狐女爪下說著什麽,只是聲音逐漸微弱下去。
“小白……小白!”孟章無法注視癩頭李死在自己面前,他忍著恐懼上去,大聲呼喊著狐女的名字,噗通一聲跪下來,對狐女道,“小白,求求你,放過他。”
狐女身上的狐火一點點熄滅,暴戾的雙瞳也恢復成原本的顏色。它收回按在癩頭李身上的爪子,往後退了幾步。
孟章去扶起癩頭李,癩頭李的後背被狐女的爪子抓傷,一片鮮血淋漓,也不知有沒有傷到內髒。
孟章急著帶癩頭李去看郎中,背著他跑了幾步才想起身後的狐女。
狐女已經退到了楓林的邊緣,隔著一片光禿禿的樹木,它的眼睛像是一片被冰封的湖水,除了冰冷,還隱約透出了一點哀傷。
狐女扭過頭去,縮小了身形,變回之前的小狐狸模樣,頭也不回地往山上奔去。
晚上,烏雲蔽月,夜涼如水。
孟章先是去請郎中,又送郎中,忙到半夜才停。
老郎中在元旦這天因為他們的事奔波勞碌,孟章過意不去,多給了他一些錢,老郎中沒有收錢,只是問癩頭李的傷是怎麽回事。
孟章說是被山裡餓急眼的熊傷的,老郎中不信,問他們是不是遇到了狐妖。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郎中,回來時癩頭李也已經醒來。老郎中說他的傷口看來恐怖,但幸好沒有傷到內髒,多養幾天就會痊愈。
癩頭李被狐女所傷,卻是一副很興奮的模樣,見孟章回來,立刻就對他道:“公子,你看到那妖物的模樣了吧?人妖殊途,說不準哪一天它就吃了你了,你還是離它遠遠的吧。”
白天的狐妖確實讓孟章心有余悸,他站在門口,沁涼的夜風吹來,反而讓他的心緒愈加混亂。
癩頭李看出了他的猶豫,更加高興地道:“今天我刻意去激怒他,就是為了讓你看清狐妖的真面目,公子,你想清楚,妖是什麽?妖的天性便是要吃人心肝,吸人骨髓,你跟著狐妖,遲早有一天葬於它的腹中!”
孟章滿是疲憊,不想再與癩頭李多說,讓他好好休息後,就去了書房。
孟章在書房裡呆坐著,眼前一會是清麗的狐女,一會是踏雪而走的白狐,一會是楓林中暴戾狂躁的狐妖……
書房的燭火被風吹得搖曳不定,就跟孟章此時雜亂無章的內心一般。
他無意翻動著以往的畫卷,一支筆卻骨碌碌地從畫卷中滾出來。
這支筆白中泛黃,不知是什麽材料,燭光的照耀中,隱隱透著一股詭異的血色。
孟章拿起這支筆,像是抓了一條細膩濕滑的蛇在手裡。
癩頭李說過,用這支筆,可以畫出自己心裡最真實的模樣。
孟章拿著這支筆,找了一張紙在桌上鋪好。
滴水,研墨,他握著筆,筆尖顫抖不止。
癩頭李趴在床上養傷,傷口太痛,讓他根本無法安眠,不過他的心情非常好,他覺得自己阻止了孟章這個荒唐的想法,他再也不會去靠近那個恐怖的妖物。
癩頭李打開了窗戶,心情甚好地欣賞窗外的雪景,還想著,要不要把今天買回來的煙花爆竹拿來放一放。
孟章突然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幅畫,屋子裡沒有點燈,只有窗外漏進來的一點月光照明。
孟章的神情也與之前不同,似是徹底想通了什麽,心情十分愉悅,他對癩頭李道:“老李,我要去找狐女了,我想明白了,她是人是狐,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麽區別。”
孟章站在門邊幽幽傾訴,只有一半的臉龐被月光照亮,在癩頭李眼中,站在門邊的更像是一個鬼魅,沒有實影,只有一片幽幽的影子在說話。
孟章突然笑了,他下定了決心,道:“老李,我走了。”
他閃身出去,門也沒有關,隻抱著一幅畫,迫不及待地往蓮花山跑去。
月光如水、如銀,鋪滿了白茫茫的大地。天地俱是一片白茫茫的顏色,只有不遠處的蓮花山,黑漆漆的山峰直指蒼穹。
孟章在雪地裡奔跑,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條狐狸,自由自在地奔走在雪地裡。
一聲詭異的呼嘯從背後傳來,雪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影子,就在孟章身後,似是一頭龐大的虎豹,一嘴的獠牙卻像極了豺狼。
孟章驚慌地回過頭,他最後看到的,就是月光下高高躍起的怪物,被怪物撲倒在地時,他看著怪物的眼睛,恍惚覺出一絲熟悉。
他拿著的畫卷散開,紙上是一條在雪地裡奔跑的白狐。
怪物看到這幅畫,眼中的怒氣更盛,它低聲咆哮著,哢嚓一聲,捏斷了孟章的喉骨。
殺死孟章後,怪物將他的屍體扛回木屋,連夜挖了一個地洞,將屍體放進去,還找了很多冰塊,不讓屍體腐爛。
做完這一切後,怪物變回了癩頭李的模樣。
他用獄中老人給他的筆誘騙著世人,一點點喂養大了那個灰白色怪物,還把它藏在了山林深處。
他稱灰白怪物為“心魔”,因為這是由自己的心喂養長大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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