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伴著幾聲馬蹄輕響,兩匹黑色駿馬一前一後走出草叢。
馬上是兩個著青衫的男子,一個方臉闊口,身形健壯,右臂上纏繞著一圈帶血的繃帶。兩眼圓瞪著望向四周,不肯放過這荒山中一絲一毫的動靜。
另一個模樣要更稚氣些,長得圓頭圓腦,眼睛一直在看自己腳下,撇著兩道濃眉,垂頭喪氣地道:“師兄,我想離開宗門了。”
“盡說些屁話!”方臉闊口的男子低聲怒罵道,“離了宗門,你又能去哪?”
“去種田,去做點力氣活……”一團稚氣的男子高聲爭辯道,“我本來就是外門弟子,就該乾這些!進了內門又怎麽樣?這些年修為增進了多少!出來還得躲躲藏藏,我不想幹了!反正離開華陽門的人這麽多,門裡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
“混帳!”方臉男子直接拿劍鞘拍上他的後腦杓,“宗門對我們恩同再造,現在又是需要我們的時候,你要想走,敢不敢當面去跟門主講?”
年輕男子被師兄拍了一記,眼淚汪汪地捂著後腦杓,不敢回嘴,只是一路都在嘀嘀咕咕,大多都是抱怨的那番話。
他們原本是華陽門的外門弟子,只是華陽門十六年前突遭變故,門主與其夫人相繼離世,鎮守山門的明夜劍尊也離奇死亡,一夜之間,華陽門從原先的仙門之首變得如喪家之犬人人喊打。
遭此一劫,華陽門也就此寥落,只有逝去的門主之子嶽霖還在苦苦支撐,一點點重建宗門,招納弟子。
因為華陽門已經大不入前,招納弟子的要求也得以放寬,宗門實在招不到足額的弟子後,才讓這些外門弟子進入內門。
但他們兩人的資質在這放著,進入內門三年多了,才勉強摸到練氣境的門檻。
黑夜中一點簌簌的響動,立時讓兩人放下爭執,提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往那看去,見那草叢抖了半晌,最後卻是一隻斑斕的野雞從裡面躥出來。
方臉男子明顯是松了一口氣,年輕男子卻怒氣勃發,高聲喊道:“我再也受不了了!什麽華陽門!成日裡提心吊膽,我再也不待了!!不待了!!!”
他一夾馬腹,黑馬便飛奔出去。
方臉男子剛要喊他,眼角卻瞟到一縷寒光閃過,喊了一聲“小心”後,便將自己的佩劍連帶著刀鞘一同擲出。
嗆啷一聲脆響後,劍與一支寒光凜凜的羽箭在空中相撞,霎時便撞出一片四濺的火花。
方臉男子擲出的佩劍被粉碎殆盡,那枝羽箭也掉落在地,上面的寒光不減反增。
“師哥,又找到兩個華陽門弟子,這次可莫要讓他們跑了!”一個聲音陰狠笑道,一輪圓月下,不知何時多了兩個禦風而行的紫衣人。
兩人都是紫衣白冠,一個拿著一把大弓,一個負手而立,月下乘風,看著便是一派仙風道骨。
右邊那人長嘯一聲,插入地面的羽箭便應聲而起,回到他的掌中。
馬上兩個青衣弟子見了這一幕,都不禁臉孔煞白。
“紫陽府……”圓臉弟子顫聲道,紫陽府與華陽門同為仙門百家之一,按理說華陽門弟子與紫陽府弟子是同道中人,可是自十六年前華陽門突遭巨變後,仙門百家俱將華陽門視為仙門之恥,尤其是紫陽府,恨不得將華陽門除之而後快。
華陽門弟子出山,最怕的不是遇到魔修,而是其他的仙門子弟。他們此次出山,特意挑了這樣的荒山野徑,就是為了避開其他的修士。只是世事難料,想不到還是遇到了這兩個紫陽府弟子。
“快跑!”方臉弟子一聲厲喝,逃命的同時,還不忘牽過師弟的韁繩。
圓臉弟子渾渾噩噩的,被師兄帶著奔襲逃命,在馬上還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模樣。
“方師弟,這兩個華陽門敗類還未到凝神境,不如你我各施手段,看誰能先將這兩個敗類除去?”
“試試便試試,華陽門私藏龍魂,與妖獸為伍,趁早除去,也是為人間除一大害!”
這兩個紫陽府弟子在三言兩語間,儼然就已經決定了這兩條性命的歸屬。
“師兄……”圓臉弟子在馬背上啜泣著,強敵在前,卻因相差懸殊,難以生出一絲抵抗的心思。
方臉弟子回頭,雙目炯炯,似是要再呵斥他,只是紫陽府人的羽箭已至,他喝了一聲“小心”,便撥馬掉頭,兩匹馬交錯時,他一把奪去了師弟手中的長劍。
這次的羽箭來勢更猛,箭簇上帶著洶湧澎湃的真元,飛至方臉弟子身前時,被他用劍身勉力擋住。
羽箭嗡鳴不止,擋在箭前的長劍也一寸寸碎裂。
“師兄!”圓臉弟子眼見師兄身處險境,也不顧對方辛苦掙來的這一點生機,決然地調轉馬頭,往他師兄處跑去。
“蠢材。”高空上的紫陽府弟子冷笑一聲,一掌拍下,掌印在瞬息間便籠罩了方圓十幾丈。
“你還回來幹什麽!他二人決意不給我們師兄弟活路,你快跑!回去稟告門主!”方臉弟子怒喝道,擋在身前的長劍已經碎無可碎,箭簇已經貼在他的胸口,眼看就要深入肉裡——
圓臉弟子受了師兄的怒斥,一時間徘徊不定,他不能眼看著師兄枉死,但如若他們二人都死在此處,那便是真成了兩具無名屍骨。
他狠狠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哽咽道:“師兄!我一定將此事報以門主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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