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長明心底陡然浮現出這一個聲音。
殺了他!
這次是直接響在了他的腦海,聲音震耳欲聾。
止不住的殺意上湧,長明探出的右手已經變為蛟爪,準備一擊就要了這老和尚的性命。
“阿彌陀佛。”老和尚悠悠念了一聲佛號,在長明的蛟爪下,還氣定神閑地摸出了一把刀,“施主要吃東西,貧僧給你就是了,何必動氣呢。”
他舉起小刀,一刀刺下,便割下一塊血淋淋的肉條,“古有佛祖割肉喂鷹,今有我有難以肉飼妖,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老和尚額頭都是冷汗,臉也蒼白得毫無血色,他隨手將手中的珠串套到孩子的脖頸上,拿著那塊肉就上前,“施主,這可能讓你飽腹了?”
長明見鬼一樣盯著他。
老和尚長歎一聲,“這可是不夠?也罷,我再割點就是了。”
老和尚又要動刀,長明嚇得一竄,恨不得離這老家夥十丈遠。
長明要跑,肚子裡又咕嚕了一聲。他看了看遠處的小孩,直接繞開老和尚,打算去抓那小孩。
“苦海無邊,施主你回頭是岸。”老和尚低歎一聲。
長明充耳不聞,身體已經化作蛟形。
小孩看著向他襲來的蛟,不躲不避,唇邊還浮現出一絲冷笑。
“回頭是岸,若不回頭,那就是無盡的苦海。”老和尚說,雙手合十,又念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然後我就被那老和尚封印起來了,在湖底又餓了幾百年,直到後來一個傻瓜國主把我喚醒,接下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長明黑著臉道,顯然是不想提及在山月國發生的舊事。
鍾越還是頭一次聽說這老和尚,奇道:“那老僧又是誰?如此奇人,怎麽我們都沒有聽說過?”
長明搖頭,“我哪知道,不過他身邊那小孩,我倒是能猜得幾分。”
“哦?”
長明高深莫測地瞥一眼過來,神情怎麽看怎麽欠揍。
鍾越微笑著扯住了他的一根胡須,趁著長明沒法動彈,逐漸收緊手中的胡須。
“我說說說!”長明痛呼不止,“是顧鴻影,雖然模樣變了,但有那一手惑心的妖術,八成就是他。”
鍾越放開手裡的胡須,若有所思地點頭。
仙靈族一難過去後,鍾越因為在懲戒台上維護何蠻,又在後來主導仙門重建,與華陽門這個夙敵也暫且放下恩怨,結下情誼。
鍾越也因此知道了這一劫難的不少內情,譬如顧鴻影也欺騙了仙靈族,他的真身其實是四凶之一的檮杌,無論是滅魔國的國師,還是仙靈族的少族長,都只是檮杌的偽裝。
他就是一頭善於玩弄人心的野獸,想看世人在無盡的欲念中掙扎,這就是他最大的樂趣。
沒想到這頭凶獸在幼年時,竟是跟一個如此奇特的老僧為伴。也不知他們後來如何,那老僧帶著幼年的檮杌,多半是想點化他吧。
只是百年之後,凶獸還是凶獸,不僅沒有收斂,還差一點顛覆了整個人間。
連成珠串的雨點落下,很快就將整座都城籠罩在一片雨幕之中。
鍾越正在沉思,雨水也未有一滴落在他身上。
他抬頭一看,長明碩大的頭顱正擋在他上方,為他遮擋落下的雨水。
天地茫茫,雨聲不絕,鍾越聽著雨聲,想象著不知多少年前的長明,住在那座水汽彌漫的城裡,青色的蛇身在繞過船底,追逐著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原來這張狂邪氣的妖,也有那麽傻氣的時候。
第140章 番外6
“我願化身石橋,受五百年雨打,五百年風吹,只求你能從橋上走過。”
鼎鼎大名的幽玄劍尊倚著床榻,拿著一本話本看得“嘖嘖”有聲,“說得好,記上。”
坐在床頭的小麒麟奶聲奶氣道:“說得好,記上!”
在地上的小饕餮抱著一隻戰戰兢兢的兔子,還沒長牙的小嘴將那兔子啃得全是亮晶晶的口水印,聽到聲音,也懵懵懂懂的跟著重複,“記上!”
謝衍掏了兩塊糖打發他們,又拿起一本話本,念道:“那郎君垂首淺笑,雙頰紅暈動人,雙手不由自主,已經扯住了公子的腰帶……咦?!!”
謝衍合上封皮,封皮上的畫作和書名簡直……有辱斯文!
他一邊在心底痛斥此等孟浪行徑,一邊推走小麒麟的腦袋,打算自己默默誦讀一番。
“腰帶!”小饕餮一聲大喊,圓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謝衍掏出糖來的口袋。
“什麽腰帶?”一個清冷矜貴的聲音響起,黑衣墨發的少年也隨之邁入屋中。
時間已經是晌午,但小龍還有嗜睡的習慣,現在才剛起,雖然竭力擺足了不怒自威的架勢,但眼神還是朦朧無定,衣襟也沒有合好,長發未束,流水一樣垂落到腰間。
小饕餮咯咯笑著,張口就要答,嘴裡卻被塞了一本書。
謝衍用當初使出天意一劍的架勢投擲出話本,在小小饕餮說話前堵住了她的嘴。
小饕餮眨巴眨巴無辜的大眼睛,嘴巴霍地咧到耳根,直接將嘴裡的話本吞了下去。
一直在發抖的兔子看到她咧到耳根的大嘴,直接嚇得兩眼一翻兩腿一蹬,在小小饕餮的懷裡暈了過去。
謝衍毀滅了罪證,從容下榻,理直氣壯地斥責小饕餮,“你怎麽連師父的書都吃,今天的飯後小點心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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