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越冷睨了他一眼,乾脆拔劍道:“你來!”
烈陽劍上神威繚繞,長明立馬一縮脖子,“別,我不來。謝衍那廝說,打媳婦的都不是好男人。”
“那你就讓那些凡人對你動手!”鍾越怒道,一劍落下,斬斷了長明身上纏繞的一根鐵鏈。
鐵鏈上符文乍現,閃爍過一陣金光後,還是在烈陽劍下逸散。
“別。”長明伸出爪子,扯住鐵鏈,“現在還不是我走的時候。”
鍾越多下一劍看起來就要斬向這頭不知死活的蠢蛟,“不到時候?難道還要等到你被千刀萬剮、死無全屍才算到時候?”
長明被烈陽劍劍鋒指著,還能毫無懼色地將鐵鏈在身上重新纏好,“別,還沒到時候。”
鍾越拿劍的手都有點不穩,他無言地怒瞪著長明,看他還在纏身上的鐵鏈,只是手爪無力,鐵鏈幾次都滑了出去。
鍾越蹬了他半晌,還是收起武器,來到長明面前,接過了從他手爪中滑出的鐵鏈。
鐵鏈纏好後,鍾越面無表情地說:“你要給我一個解釋。”
龐大的蛟頭鬼鬼祟祟地移過來,靠著鍾越,喘了半天的氣才說:“因為我想當一個人。”
鍾越蹙眉,面露不解。
“你們那天在議事堂裡說的話……我聽到了,你們劍宗的長老說我是罪孽深重的大妖,你……你也說我妖習難改,獸性難移。”
鍾越的手指不自然地蜷曲了一下。他想不起這是哪一次的談話,不是他記性不好,而是劍宗上下,幾乎能有機會逮著他就會說長明的不是。
長明是千年大妖,由蛇化蛟,走的是傷天害理的修煉法門。劍宗上下無不對他心存忌憚,哪怕長明化作人形學做人事,在他們眼裡也是隨時會暴起傷人的妖。
就是鍾越自己……也是如此。
他跟長明的結識完全是一場陰差陽錯,長明曾化作小蛇潛藏在他身邊,獲得過他的庇佑,在仙靈族入侵的時候,他也得到過長明的幫助。
危難之下,一人一妖好像建立了那麽一點似是而非的情誼。
哪怕後來長明恢復妖身,賴在劍宗不走,成天惹事生非,鍾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上門告狀的弟子長老們敷衍了事。
門中的長老問過鍾越,他留這樣一頭作惡多端的妖孽在門中,究竟是要如何?難不成是要感化他,指望這頭惡蛟能放下屠刀,一心向善?
鍾越沉默半晌,方答:“長明妖習難改,獸性難移,等他在這裡待得厭煩了,自然會回去做他的妖。”
“那他如果又回去吃人,我們劍宗是管還是不管?”
“修士本就是替天行道,妖魔滋事,定然要管。”鍾越淡淡道,手指在袖子裡摳著烈陽劍的劍柄,“若真有那一天,我必衝鋒在前,親手斬除了他。”
長老忿忿離去,以後還有告狀的人,鍾越就用這一套話術搪塞過去。
不知道是其中哪一次談話被長明聽到,就被這頭蠢蛟鑽牛角尖了。
鍾越抬頭望著天上清清冷冷的一輪鉤月,說:“你聽得不錯,我確實是這麽想的。”
第139章 番外5
鍾越說的這番話,確實是出自他的真心。
他善待長明,將他視為至交好友,但他看長明,始終是一條隨時會擇人而噬的蛟。人與蛟之間,有這一點淺淺淡淡的交情也就夠了,長明想要更多,他如何去給。
長明也並未動怒,而是在那嘟嘟囔囔,“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修士就是這樣,一個個對妖都有偏見。不過你這樣也情有可原,我不怪你就是了,哼,我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你計較這些小事……”
“長明。”鍾越遲疑道,“我……”
長明本來豎好了耳朵,打算聽一聽鍾越的辯解,但看他這樣支支吾吾的樣子,想他說的也不是自己愛聽的話。頂多就是人妖有別,他還有宗門要顧及……巴拉巴拉。
長明直接把大腦袋一壓,壓得鍾越差點沒栽落下去。
長明的下頜磨蹭著鍾越的發頂,把劍宗宗主每日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發髻弄得一塌糊塗。
他直接就著這樣的姿勢道:“你們劍宗的那些老頑固說的也不錯,我是妖,你們是人,我受了傷,連維持人形都做不到,你看我,就是看一頭龐大恐怖的妖物。我就算拿來你最喜歡的東西給你,也改變不了我是妖的事實。”
鍾越垂下眼睫,沒有烈陽劍的劍柄摳,他就摳起了自己的指甲。這位端方持重的宗主一緊張就有這樣的小習慣,除了鍾越自己外也沒人知道這件事。
“我知道我在你們人類看來滿手血性,我吞過三千七百六十三道人魂,現在我讓人還我三千七百六十三刀,鍾越,你看好了,我可以削減身上的血債、收起自己的凶性,我可以成為跟你一樣的人。只要鍾越存在一日,長明便不是凶殘暴戾的妖,而是跟鍾越一樣的人。”
“你……何必如此?”
長明咧嘴一笑,“誰叫我想跟著你。”
鍾越的臉一時紅、一時白,他低著頭,又看到長明垂下的累累白骨,鍾越的臉色立即蒼白一片,“你就算要做人,也不用讓自己受這千刀萬剮之苦……”
“我願意這麽乾,誰讓某人整日裡擔心我會一口生吞了他。”長明無所謂地說,“千刀萬剮而已,我由蛇化蛟,每一次的蛻形之苦可比這厲害多了。這根本算不了什麽,你可千萬不要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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