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被吹到底下的樓閣中,停泊在岸邊的烏篷船裡飛身竄出了一個白衣僧人,足尖輕點,逆風而上,用一杆銀槍挑住了小魚的衣領。
大風過去,黃鶴圍著他們兩個飛舞盤旋,僧人拽著小魚的衣領,帶著他回到了岸邊的烏篷船。
小魚眼中還有血淚,他勉力睜大眼睛看著這僧人,卻還是看不清他的樣貌,只是看到僧人拿著的銀槍,就知道他是誰了。
“白魄?”
僧人有些納悶,摸著自己的大光頭道:“劍尊?你怎麽越混越不如了?”
白魄在船裡燉了魚湯,還翻出了一瓶黃酒,想跟小魚在船裡邊吃邊聊。
小魚還想乘上黃鶴去找人,被白魄按下了——“還去找人?看你這樣子風一吹都要散架,好歹是一位尊者,死於高空墜亡,這多丟人?”
白魄掰著小魚的下巴,硬是灌了一大口酒進去。
小魚咳嗽了幾下,奪過酒瓶,一口將這瓶酒喝了個乾淨。
“哎呦,這是我最後一瓶酒了,你都喝光了——得賠,一分不少的賠給我。”
小魚又來到燉湯的鍋邊,拿起筷子吃熱騰騰的魚肉。
他這幾天都在乘著黃鶴找人,沒時間吃東西,渴了隻喝一點雲中的露水。拿起筷子吃得猶如餓死鬼投胎。
白魄又道:“這是我花五文錢買來的鯉魚,你吃可以,要付一半的錢。”
小魚摸著口袋,摸出了一袋銀兩,看也不看就拋給了白魄。
白魄眉開眼笑地拿了銀兩出去,再回來時,手上提了幾個紙袋和兩壇子酒。
小魚喝完鍋裡的最後一口湯,將啃得乾乾淨淨的魚骨頭扔回鍋裡。
白魄將鍋移到一邊,擺上帶回來的紙袋和酒,紙袋拆開後,裡面都是些下酒的小菜。
小魚的眼睛好了一些,他看著白魄鋥亮的腦袋,還有身上的僧衣,“你去冥府一趟看破紅塵了?”
白魄大口吃肉喝酒,道:“那可不,和尚我現在已經遁入空門,不問世事了。”
小魚:“……你這和尚當的,見了佛祖,也得刮下人家三兩銀錢不可。”
白魄嘻嘻笑著,摸摸自己的光頭不以為意。“我現在真的看破紅塵了,以前那些打打殺殺的事乾不了,也不想乾,就想磋磨一下人生。”
白魄想起一事,問他:“你不是去找你師哥了嗎?找到了嗎?”
小魚目光轉為黯淡,他悶頭喝了一口酒,才道:“找到了,留不住。”
“留不住就留不住吧。”白魄靠坐在船艙上,仰頭望著天邊的流雲,“那老龍在東海邊日啖八千人魂,不知道什麽時候會輪到我們,反正都要一起死了,還糾結那些幹什麽呢?”
白魄哼著小曲,從船艙裡堆積的一堆物件中拿出一個擺弄。
小魚坐在桌邊,抱著個酒壇發愣。
烏篷船隨波逐流,經過青石橋地,進入煙雨如畫的江南小鎮。
“你看,好不好看?”白魄遞過來一個東西,差點把小魚驚得從椅子上彈起來。
白魄遞過來的是一個傀儡娃娃,穿著紅襖,腳上一雙綠鞋,頭上還扎著一朵紫花,兩邊臉蛋紅豔豔的,五官歪七扭八。
一個字,就是醜,醜到難以直視,醜到難以形容。
白魄雙眼殷殷地等著他的回答,小魚隻好違心道:“還不錯。”
白魄喜滋滋的收回傀儡娃娃,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這就是我以後的營生了。”
什麽營生?嚇人的營生麽?小魚想,這魔修還是死性不改,要靠這法子來害人?
白魄繼續道:“我要去演傀儡戲了,尊上,以後再見面,別忘了照顧照顧我的生意。”
“……哦。”小魚看著白魄手中那索命怨鬼似的傀儡,道,“好志向,比當魔修好。”
白魄笑著繼續縫手上的傀儡,“我也這麽覺得。”
他可能是以前縫自己的胳膊腿縫出了心得,縫娃娃的動作也做得相當熟練。
一個大名鼎鼎的魔修,去了一趟冥界後不僅出家做了和尚,還要換營生來演傀儡戲,這件事應該從頭到尾都透著不對勁。
如果是以前的小魚,他面上還能維持著不動聲色,內裡一定好奇得抓心撓肝,總會在話裡套幾個圈子,讓白魄自己講出來原因才行。
只是現在小魚倚在船篷上,面色蒼白,眼珠定在一個地方動也不動,儼然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也就沒有心思去關心這些了。
而且嶽霖都能入魔,季寒能在人間消失得無蹤無影,白魄只不過轉了個性子,這又能有什麽大不了的。
小魚望向烏篷船外的天,天色昏暗,仿佛隨時都有一場大雨。
他有些疲倦、又有些冷漠的想著,就是這天要塌了,那又算得了什麽。
烏篷船在水面上飄飄蕩蕩,白魄縫好了傀儡娃娃,自己就在那拿著娃娃排練傀儡戲。
他從船裡又拿出了一個傀儡娃娃,這個娃娃也同樣是醜到慘不忍睹,穿著一身白色的不知是麻袋還是袍子的玩意,
他一手拿著一個娃娃,歡歡喜喜打量了半天,舉起之前那個頭戴紫花的娃娃說,掐尖了嗓音說:“你說的,你說要對我好的,你可不能騙人啊。”
他又舉起左手的傀儡,壓低聲音說:“我當然不騙人。”
頭戴紫花的娃娃雙手捂臉,嬌羞道:“那好,我其實也早就心悅於你,你可千萬不要惹我傷心,惹我傷心了,我的心就要裂開了,我的心要是裂開,那我就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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