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龍!
龍淡金色的眼睛瞥了一眼下面的凡人,山川草木盡皆肅然,小道士也一動不動地僵立在原地。
龍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懶懶的一個轉身,就消失在重重山嶺之間。
小道士丟下他的扁擔,追著消失的龍影而去,他跑丟了鞋襪,赤腳踩在銳利的荊棘上,從山腹一路跑到山頂,跑得氣喘籲籲,直到再也看不到龍的蹤影,他才停下來,雙眼中的狂熱絲毫不減。
這便是前世的他和龍的相遇。
小魚看著前世的畫面,當真龍顯現在山川之中時,他的心也在狂跳不止。
龍淡漠的金色眼瞳仿佛穿越了前世今生,直直望進了他的心底。
不用懷疑,這就是前世的季寒。
他們的緣分,竟然在前世就早有注定。
水銀中,小道士一點點成長為大道士。大道士天生天養,跟這一世嬌生慣養的謝衍比起來,要落拓隨性得多。
道士習慣獨來獨往,背著一把桃木劍、穿著一雙破草鞋行走於山川大地,性格放蕩不羈,因為行事總帶三分邪氣,而被稱為“邪道人”。
邪道人坦然領受了這個稱號,然後將喊他這個稱號的人,全斬去了右手拇指。
他用這些指節串了一串項鏈,送到了真龍祠中作為貢品。
他在祠堂中等了三天,始終沒有等到真龍發怒前來,隻好失望離去。
道士聽聞,真龍跟他的好友在川蜀一帶,正準備擊殺一頭實力強橫的惡獸。
他便背著自己的木劍前往,前去追尋真龍足跡。
川蜀一帶地勢險峻,山路難走,山嶺間毒瘴重重,道士在裡面閑逛了半個多月,也沒有遇到真龍。
直到一日,他在河邊曬太陽時,聽到了一聲清亮的龍吟。
道士一改之前的懶散,雙眼中精光畢現,抓起佩劍就往龍吟聲傳來的方向趕去。
翻過一座山嶺後,他就看到了矯騰在雲霧之間的真龍,跟十多年前相比,龍的威儀更盛,五爪雄勁,身姿矯健,淡金色的眼瞳低垂,於雲海之中睥睨眾生。
而真龍身側,還有一人能與他並肩而立。
那是一個面容和善的青年修士,要不是他此刻隻禦空而行,展現出至少在凝神境以上的修為,真的很難看出他是一名修士。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麻衣,衣服上還打了好幾個補丁。這些補丁還打得亂七八糟,看上去慘不忍睹。
道士看著自己道袍上同樣亂七八糟的補丁,有些滿意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至少勝過了這人一籌。
龍和修士下方,一頭惡獸正與他們對峙,惡獸渾身黑煙滾滾,牛身蛇尾,額頭中央長有一顆血紅色的豎瞳。周邊數丈之地水草枯竭。
蜚,道士一眼就認出來這頭惡獸的來歷,蜚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是一頭赫赫有名的災獸。
龍和他的友人來此,竟是為了捕殺這樣一頭凶獸。
“龍!”蜚仰頭髮出咆哮,“同為獸類,你何至於此!”
“本座功德圓滿,來日乃是天道承認的真神,與你自然不是同類。”龍淡淡道,聲音無喜無怒,如同九天之上無情無欲的神靈。
“天道?天道讓你來殺我?人可以活著,我為什麽不能活著!我有何錯!”
“本座即是神,神要你死,你就沒有活路可走。”龍冷冷道。
“龍!天道下沒有我們獸族的活路,你背叛獸族,殺伐同類,遲早有被天道拋棄的一天!就算我死在你手,九幽黃泉之下,我也等著看你何日雷霆加身!”
龍全身鱗甲微張,怒道,“找死!”
他旁邊的青年修士歎了一口氣,道:“倒也不必如何,蜚,我們並非是要對你趕盡殺絕,只是你是世間罕有的災獸,出則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你並不適合去往人間。”
“我已在此處待了千年!”蜚咆哮著,聲音震徹幽谷,“什麽適不適合,你只是不想讓我出去傷人!你們這些偽善的修士,只會日複一日地用這些言辭困在我——天下人是個什麽東西,憑什麽要我為他們著想!憑什麽要我為這些草木都不如的東西犧牲自由!”
蜚暴躁地在山谷下轉著圈子,蛇尾一甩,拍碎了半邊崖壁。
“蜚。”青年修士道,聲音依舊溫和,“你若出去,必定會遭到天下人的圍攻,世人只會怨你、恨你,不惜一切代價地想要鏟除你——我不單單是為世人著想,而是對你來說,人間真的不是一個好去處。”
蜚完全聽不進去任何話,它轉圈的速度越來越快,蛇尾也不停拍擊著周圍岩石、巨樹。
龍“嘖”了一聲,“直接宰了就是,還廢什麽話!”
蜚聽到龍的話,身形一頓,抬頭怒瞪著空中的龍。
“龍!!!”
蜚咆哮著一躍而上,身上的滾滾黑煙化作一股颶風,席卷著被蜚拍碎的石塊和樹木飛向空中的龍。
青年修士長歎一聲,踏出一步,袖中飛出一抹白色流光,光芒飛向高空,再度落下時,已經化作一柄長達百丈的巨劍。
修士捏著劍訣,喝道:“落!”
鏡台上的小魚已經看傻了眼,他剛見到修士時,隻覺得面熟,現在看到他的招式,和那一把熟悉的飛劍時,他就認出了這個青年修士的身份。
這是年輕時候的師祖,也是日後的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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