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過去,無事發生,季寒不覺失落,照常出門,帶著的除了他平常慣用的武器,還有從老人那拿來的黑刀。
鏢局接了一單生意,是去八百裡外的越州,季寒跟著鏢車走了一個來回,回來時已是深秋時節。
他回到青牛鎮後已是疲憊至極,玉面鬼給他準備的飯菜一口沒吃,便在床上合衣睡去。
到了半夜,季寒被房中的動靜驚醒,屋子裡暗沉沉的,只有打開的窗戶中泄進來的一點月光。
一個髒兮兮的老人盤腿坐在地上,膝頭擱著那把黑刀。
老人的手撫過刀身,低聲道:“你可知,這刀叫什麽名字?”
這妖魔般的老人突然出現在他房中,季寒一點驚懼之色都沒有,不如說,這麽多天,他一直在期待著老人的到來。
只是可惜,今天沒有讓玉面鬼出去,若是老人發起狂來,也要連累他葬身於此了。
季寒掀被下床,赤腳行到老人面前,雙眸中透出狂熱之色,答道:“從未聽說過。”
“這把刀以前叫枯木,是我師父傳給我的佩刀,跟隨了我整整八十年。”老人抱著刀,呆呆地繼續道,“師門不幸,出了我這等逆徒。我有負師父所托,將枯木練成了一把魔刀,我起了一絲貪念,卻害得我家破人亡萬劫不複,一念生,一念死……這把刀,如今就叫一念生。”
季寒單膝跪地,沉聲道:“請前輩授我無上武藝,教我改天逆命之術。”
“你想拜我為師?”老人呵呵地笑起來,“你也覬覦我手上的刀譜?”說到最後一字,老人已經面露猙獰之色。
“我曾被白頭峰上的劍仙斷言,此生注定與修行無緣,我天生就沒有靈根,當不了修士,但一年前在白龍寨中——”
“你揮動了我的刀。”老人接過他的話,一臉怪笑著道,“你沒有靈根,引動不了天地靈氣,終身入不了練氣一境。只是既順不了天道,那便逆天而行,這世間除了無數的靈氣,還有眾生生出的念力,這一樣能修行,一樣能幫你達到目的。”
“這是魔修的法門。”季寒道,魔修逆天而行,修的是魔道,支撐魔道的基礎,就是眾生的念力。
季寒不是沒有嘗試過魔道修行,只是眾生念力縹緲無形,他不得其門,還是跟修行天道一樣,沒有任何收獲。
老者眼睛骨碌亂轉著,圍著季寒轉了一圈後,從懷裡拿出了一本破破爛爛的刀譜,“你想練,那便練去吧。”
季寒沒有想到老人如此輕易就給出了刀譜,尚在猶疑,手卻不自覺伸向了老人手中的舊書。
老人手臂一縮,又將刀譜收回,嘻嘻怪笑著道:“你要練,可要想好了。我這刀,修的不是天道,也不是魔道,而是死後也不得超生的黃泉道,墮入無間地獄,被萬鬼所噬,每時每刻都要為吞噬你的萬鬼奉上血食——你想好了麽?”
老人一步步上前,每說一句話,身形的異化便加重一分。一片片的白鱗從他臉上接連冒出,鱗片的間隙中還長出了寸長的白毛,老人的身形暴漲,發頂已經抵到了屋頂,嘿嘿詭笑道:“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生前為群鬼所驅,死後為萬鬼所噬,你想好了麽!想好了就來練!練啊!”
他將刀譜摔到季寒面前,連帶著黑刀一起。
屋門傳來哐哐的聲響,還有玉面鬼焦急的喊叫,季寒再一回頭,老人已經消失不見。
玉面鬼終於撞開了季寒的屋門,左手一把菜刀,右手一根擀麵杖,看清季寒房中的情景後,放下心來,兩眼一翻,竟就這麽直接暈了過去。
第83章 恨
鍋裡的高湯還在咕咚咕咚響個不停,一碟碟翠綠的蘆筍、水靈的青菜、爽脆的豆芽和數不清的紅白肉片被何蠻下了鍋,等上一會,就能去鍋裡撈煮熟的食物,蘸上一點調好的醬汁下肚,便是一份難得的享受。
阿阮請的只有何蠻,但謝衍和白魄自覺跟來,硬是蹭上了這一頓飯。
一桌人吃吃喝喝到半夜,何蠻還在往鍋裡下菜,身旁摞起的盤子比她整個人都高,阿阮平靜看著這一幕,目光平靜中帶有幾分絕望,絕望中又生出了幾分慈祥。
謝衍是第一次醉酒,喝醉之後,他一改平日的風流瀟灑,在大堂中像個苦悶妒夫般破口大罵,指著窗外的那輪明月道:“季臨淵!實話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你從小就這樣,心眼小,氣量小!跟你說句話,我得在肚子裡打三遍草稿,就怕惹你不高興,現在你還把我給踹了!你個沒良心的!”
他一腳跨上窗欞,醉醺醺地喊道:“你個沒良心的!季臨淵!天下最混蛋的就是你!”
謝衍喊得聲嘶力竭,加上他修為高深,喊聲如同雷鳴響起,震得整個青牛鎮都抖了三抖。
何蠻望了她師傅一眼,淡淡道:“季臨淵來了。”
謝衍當即抱頭鼠竄,差點鑽到桌子底下。
白魄也喝了不少酒,不過他喝醉後跟沒喝酒之前一個樣,連臉都沒紅上一點,只是動作慢吞吞的,說話也慢上好幾拍不止。
他慢悠悠地把謝衍提出來,又給謝衍道酒,大著舌頭道:“來……繼續……喝……等你……嗝,喝醉了……我就趁機……取你的……的……”
“皮”字還沒說完,就被阿阮姑娘一腳踢開,阿阮姑娘給謝衍倒了杯酒,美豔逼人的桃花面後,一雙細長的丹鳳眼似醉非醉,“你說的季臨淵,是指季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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