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一聲,催雪劈裂了半個佛身,但劍刃在中途受阻,橫在佛像的半截身軀內,怎麽也劈不下去。
攔住催雪劍鋒的是一杆銀槍,槍尖一挑,催雪劍被彈飛,佛像中躍出了一個人影,人影落到小魚面前,滴滴答答流下一路血跡,他看著小魚,面露詫異道:“是你?”
小魚不認識這人,但也覺得面熟,想來這也是“謝衍”認識的人。
烈陽王白魄、也就是謝衍在青牛鎮遇到的魔修同樣訝異。他提著一杆銀槍,槍尖距小魚的額頭只有一寸。
只要再上前一步,他就可以要了小魚的性命。
突然咯嘣一聲,白魄的胳膊就落到了地上,帶著銀槍一起,咕嚕嚕滾到了小魚面前。
“勞駕。”白魄捂著斷口處道,“老兄,幫我撿一下胳膊。”
第95章 也不是不能渡
破廟中,白魄拿著針線在縫自己的胳膊,只是他只剩一隻手,縫補起來難免吃力。
他嘴裡銜著線,一手又拿著針,瞥著一旁的小魚,含糊不清地道:“高高在上的劍尊怎麽在這裡?你家那一位呢?”
小魚不答,只是抱緊了一念生,蜷縮在蒲團上,目光如一潭死水。
白魄輕嘖一聲,繼續縫他的胳膊,滴滴答答的血水還在流淌,快要染紅廟中的半塊地面。
他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坐在蒲團上,四肢都有種不似人類的扭曲,而且關節處還在不斷地滲出血水。
白魄縫著胳膊,本就慘白的臉色不見一絲血色。
任何人看了他現在這副模樣,都會分不清楚這到底是個人,還是什麽畸形的鬼怪。
“青牛鎮一別也這麽多載,我當初說好要來取你的皮,只是現在也食言了。”白魄道。
“取我的皮?”小魚淡淡道,“你取我的皮幹什麽?”
“你不記得?”
“我失了一片魂魄,有的事情不太記得。”小魚緩緩轉過頭,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詭異的笑,“你要還想動手,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你要不要試試?”
白魄奇怪地看著他,好似懷疑自己認錯了人,半晌後還是搖了搖頭道:“算了,現在拿你的皮也沒用了。”
他咬斷了縫好的線,站起來後手腕一翻,掌心便出現了一道紅色的符文,他將符文往地上一拂,淌了滿地的鮮血就重新回溯到白魄體內。
白魄臉上總算有了一點活人的血色,他怔怔地握著手上的符文,也不知在想什麽。
“我本打算在這等一個人。只是沒想到,先來的是你。”白魄已經在這破廟裡待了一天一夜,他的身體早已不複往昔,在佛像裡等著等著就睡了過去,一直到催雪的凌厲一擊才把他驚醒。
他看著外面的天色,在心裡默默計算著那人到來的時間。
煙波湖這段時間兩軍交戰,死傷無數,那人一定會來到這裡普渡亡靈,他早就觀察過她的路線,知道她一定會來此。
白魄篤定自己的判斷,只是沒有想到會突然多一個謝衍。他瞥了一眼蒲團上的人影,謝衍抱著一把長刀,整個人失魂落魄。
他們只在青牛鎮見過一次,那時的謝衍行事肆意瀟灑,又帶著少年人的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茫然,還能蹲在橋頭跟他一起探討情為何物。
後來的謝衍遭逢大變,宗門傾覆、親友離世,自己也閉了死關。
白魄在大荒谷中也聽說了這些事,只是他自己那時也焦頭爛額,無暇他顧,沒能趁機摻和這一潭渾水。
再過十六年,謝衍破關而出,已經是天人之境。
白魄再瞥了謝衍一眼,抱著長刀的青年渾身被雨水浸透,眼神空茫,身上一點活氣都不剩,不像他在青牛鎮見過的意氣風發的少年,也不像傳聞中暴戾冷酷的劍尊。
白魄瞧著瞧著,倒瞧出了幾分可憐來,原本對謝衍的忌憚也減少了幾分。
白魄不由放緩了語氣,對蒲團上的謝衍道:“尊上,今夜之事,與你無關,看在咱們有過一場交情的份上,你可否離開此處?”
“我都說了,我不記得跟你的交情。雨這麽大,我只不過想找個容身的地方。”小魚在蒲團上翻了個身,似是想要這麽睡去。
他很累,太累了,隻想找一個地方安靜睡會。
“哦……”白魄應了一聲,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他的關節處又開始滲血,血珠沿著他慘白的指尖淌下。
“我隻想借斷魂一用。尊上,你應該能理解吧,我只不過想下一次黃泉,誰在世上,沒有那麽點執念呢?”白魄突然說道。
黃泉……
閉眼假寐的小魚在蒲團上僵了片刻,才道:“黃泉?你是要在這尋死麽?”
“尊上說笑了,生者入不了黃泉,但有一物可以溝通陰陽兩界,尊上不是知道麽?”
。。。。。。
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在大雨中一路狂奔,最後進了這座破廟。
他收起破了好幾個洞的雨傘,剛想收拾一下自己時,就看到佛像前一個人影。
“這位兄台?”書生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幾步,“你也是來此避雨的嗎?”
一聲雷響,電光剛好照亮了蒲團前的人影。
書生只看到一張蒼白的臉,俊朗得不似凡人,倒像是林子裡的某種精怪,懷裡還抱著一柄血跡斑斑的黑刀,身上濕淋淋的,漆黑的額發還在往下滴水,額發下的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就令人瘮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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