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讓他們感到難受的還是一陣陣的威壓,潮水般連綿不斷,從望仙台上吹來的風也如同巨獸的吐息。
一些修為較淺的修士已經汗如雨下,雙膝顫顫。走在鍾越旁邊的莫如天更是氣喘如牛,吞了一顆丹藥後才勉強前行。
這倒有點像劍宗的登天梯,登天梯是劍宗的開山祖師飛升而去時所留,走在登天梯上,每走一步台階就如同背負了一百斤重擔。
鍾越身為劍宗弟子,自小就在登天梯上磨礪己身,在幽玄劍尊毀去登天梯前,他已經可以在登天梯上走上五百級台階,也就是背負五萬斤重量。
現在望仙台的台階,竟會讓他感到和登天梯頗有相似。只是登天梯是劍宗飛升而去的祖師爺所留,現在望仙台上等著他們的又會是誰?
是嶽霖,還是那個不知來歷的顧鴻影?
一個飄飄的人影佇立在台階上方,雙手抱懷,站姿散漫。
鍾越一愣,以為這就是傳聞中滅了紫陽府和天一閣的顧鴻影。
那人靜靜看著台階上走來的一群人,身形修長,面容冷峻,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只是神情冷漠,還帶有幾分不屑。
修士們從他身邊走過,有幾個年紀較長的修士議論紛紛,好像認出了他。那人便乾脆坐在台階上,朗聲道:“薛重早就被逐出師門,劍仙師門不幸,出了我這等劣徒,劍仙九泉之下,想必也不能瞑目。”
人群中議論的聲音停止,寂然無聲。薛重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也不再說什麽。
薛重,曾經的九轉劍主。鍾越覺得奇怪,劍仙弟子不是盡數葬身無妄海,死於兩百年的那場屠魔之戰嗎?
時隔百年,怎麽突然冒出來了個九轉劍主?
莫如天也是摸不著頭腦,在一旁道:“那不是九轉劍主?九轉劍主竟然沒死,還被劍仙逐出了師門?鍾兄,這事你有沒有聽說過?”
“沒有。”
“九轉劍主竟跟海上魔族有關系,這……”莫如天砸砸舌,也不知該如何往下說了。
台階盡頭,已經到了望仙台。
莫如天收了聲,連鍾越也是心頭一凜。
望仙台上,只有一人。
那人負手而立,衣冠如雪,袍袖獵獵,背對諸人,正憑欄遠望海上的雲霞。
陰雲籠罩的巨獸從望仙台上飛過,投下的陰影就如同一片烏雲。遠處浪潮翻湧,日落歸海,最後一縷溶金似的光芒照在粼粼海波上。
海上有仙人飛升,踏浪而起,扶搖直上,往九萬裡蒼穹而去。
第117章 仙盟會(上)
這便是劍仙當年於海上登天的景象。
那一抹飛升而去的人影行至半空就停滯不前,低頭停頓許久後,又執起寒光凜凜的劍刃。
從望仙台上望去,那兩百年前的一幕幾乎是在海上原封不動的重現。
連劍仙臉上的掙扎都一清二楚,他不甘地望著咫尺可觸的天道,又望著腳下翻湧的血海,天道的神光落在他身上,卻隻照見一個人滿身的頹然。
“天道……”劍仙喃喃低語著,腳下的海潮隨之翻湧。
丈高的海浪湧來,轉眼間就吞沒了大片的黑色礁石,到了望仙台盡前。
海浪重重拍打著這座在海邊屹立百年的建築,每一次拍打都帶著雷霆萬鈞之勢,海浪撞到望仙台上,沒有撞毀望仙台,自己卻碎成無數雪白的泡沫。
海浪隻到望仙台的腰部,頂部雖然沒有拍打過來的海浪,卻有細蒙的水珠如雨點一樣飄來,沾濕了眾人的衣裳。
遠處劍仙的虛影還在說著什麽,只是傳到眾人耳朵裡,就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字眼。
劍仙須發皆張,神情似是怒極,也似恨極。腳下的海潮一分為二,化作兩條水龍逆卷而上,仿佛要衝塌這片天地,毀去上方高懸的日月。
這是劍仙殘留的劍意。
鍾越也聽說過無妄海邊每日浪潮洶湧,過往的船隻都會避開這個時候登岸或出海。
海上水龍倒卷,恐怖異常,這樣的景象在這群修士們看來也是驚心動魄。
劍仙兩百年前殘留的劍意,還能有這樣大的威力,如果是劍仙真人在此,又是何等的風采。
這應該是每一個在望仙台上看到劍仙虛影的人心中最真實的感歎。
望仙台這裡,海潮也越發洶湧,潮水湧來時,處在上方的修士都有一種快要沒頂的錯覺。
“去。”那負手於欄杆前的人影淡淡道,洶湧的海潮便在一瞬間一分為二,潮水依舊翻湧,只是獨獨避開了這座望仙台。
遠處,劍仙腳下的兩條水龍也應聲散落,重歸入海,劍仙手執劍刃,亦是頭也不回地落人海中。
望仙台上,只聽得到周圍海潮的翻湧,只是這聲音也聽來十分遙遠,偌大的一座高台,如此多的人數,此時卻十分寂靜。
豆大的汗珠出現在軒轅敬池的額角,他的臉頰輕微抽搐著,往前一步,與其他仙門之首站在了一起。
顧鴻影也在此時轉身,這個在抬手間便覆滅兩個傳承百年仙門的人,竟生得十分儒雅清俊,氣度翩翩,如同人間的王孫公子。
只是這個一個溫潤如玉的人物,手上不知沾著多少血腥。
他對著面前的眾多修士拱手道:“在下仙靈族顧鴻影,見過諸位仙長。”
修士中寂然無聲,沒有人接顧鴻影的話,莫如天在鍾越身旁小聲嘀咕道:“惺惺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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