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開季寒後,老龍往海中走了幾步,轟隆隆的聲響,震得地面都在抖動。
潮水嘩啦啦地湧上,又嘩啦啦地退卻,老龍聽到浪花翻騰的聲音,猛然停住腳步,望向季寒落水的方向,眼神一時清明,一時渾濁。
“龍,你該走了,如果這次兩界壁壘沒有衝破,黃泉血海沒有乾涸,我們都會沒有輪回——你要看著你的孩兒在血海中苦苦掙扎,永遠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一個陰森的男聲在老龍耳邊道,老龍的眼神幾度變幻,最後還是將目光轉向了南方。
“龍!”
季寒濕淋淋地從海水裡爬出來,離開老龍的庇護,一塊塊的血色瘡疤又在他的龍身上蔓延。
他在海水中艱難地喘息著,疼痛恨不得讓他蜷縮成一團。
季寒的吼聲傳來,老龍渾身一震,幾乎是帶著幾分倉皇去尋找季寒的身影,“吾兒……吾兒在哪……”
“龍!”
季寒看到一個人影停在老龍耳側,白衣大袖,面孔蒼白陰鷙。這個人也在回望著季寒,臉上似笑非笑,狹長的眼睛中一抹陰詭狡詐的神情讓季寒分外心驚。
顧鴻影。
季寒立即在心裡確定了這人的身份。謝衍走前曾對他說過,顧鴻影是災獸檮杌,有惑心之能。
他還向鯤鵬學習了吞天術,吞噬了其他三災,饕餮於南海隕落,也是檮杌盯上了何蠻的吞天噬地之能。
眼看顧鴻影又停在老龍身側,季寒從海水中怒而騰躍,衝到老龍耳邊時,顧鴻影已經在扭曲的空間中遁去。
但他陰邪的聲音還響徹周圍——
“龍,時間不多了,該啟程了。”
季寒回頭,看到老龍的眼中還是一片渾濁。
“龍!”他衝到老龍面前,想要喚醒老龍的神智,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龍……父親……”
季寒磕磕絆絆地說出了這個幾乎從來沒有說出口過的稱呼。
老龍愣了一愣,眼神恢復了清明。
“龍。”顧鴻影在風中低語,“鯤鵬在南海等你前去,我們此生,只有這一次的機會!”
“黃泉血海……輪回……”老龍清明的雙目逐漸堅定,他看向季寒,眼神已經不再動搖,“跟我前往南海!”
老龍低下頭,張開大口,竟是想將季寒吞入口中。
“不!”季寒一個閃躲避開龍口,遁入一旁的森林中,“我不會去南海!”
“你要是不在我身邊,遲早會形神俱滅,不要任性!”老龍追趕著季寒,龐大如山的身軀壓倒了成片成片的松林。
季寒在叢林中迅速遠去,很快便成了一抹黑色的殘影,老龍又急又怒,剛想使出神通時,一抹白影停在了他面前。
“龍。”顧鴻影微笑道,蒼白英俊的臉孔下,總像藏著一頭欲擇人而噬的猛獸,唇齒輕扣間,也如豺狼在磨牙吮血。
“真龍殿下就由我去追回吧,南海一事事不宜遲,鯤鵬已經侯您良久了。”
“吾兒……”老龍還在望著季寒遠去的方向,它垂下頭,深深歎了一口氣,“吾兒當了幾十年的人,他不願看到我們毀去這人間。”
“是嗎?”顧鴻影臉上的笑意加深,“殿下不願意毀去這人間,只是這人間又容不下他。”
他對老龍行了一禮,轉身便如一道飛星遁入深林,追著林中的季寒而去。
老龍最後望了一眼季寒的方向,轉過身,在一聲震動九霄的龍吟聲中乘風而去。
它拖著奄奄一息的身軀從龍塚中爬出來,又在瓶子裡苟延殘喘這麽多年,本就是為自己的孩兒博得一個輪回。
它終要前往南海,與鯤鵬一起,打破囚禁了獸族萬年之久的牢籠。
。。。。。。
季寒剛剛進入面前的山林,就知道後面有人追上來了。
顧鴻影也並未遮掩自己的氣息,那抹白色詭異的影子跟在自己身後,如同山林中的一道遊魂。
季寒回頭時,看到那道白影距自己還有幾丈的距離,再一回頭,顧鴻影已經出現在自己面前。
季寒悚然一驚,下意識恢復自己更熟悉的人身,抬手便從識海中抽出了一柄漆黑的長刀。
謝衍昨日便將這柄長刀還給了季寒,季寒雖然不喜一念生,但這畢竟是他用了幾十年的武器,對敵迎戰時,還是首先想到了一念生。
一念生的刀鋒掃向顧鴻影,顧鴻影雪白的大袖中,一隻胳膊生出黑色的長毛,手掌也變成猙獰的獸爪。
他直接以這隻獸爪抓住一念生的刀鋒,刀鋒與獸爪相擊,鏗鏘有力的撞擊聲如金玉相撞。
季寒調轉刀鋒,抽刀而起,一念生便在顧鴻影手中割出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幾乎切斷了他這條胳膊。
顧鴻影捂著受傷的胳膊後退,瞬間便出現在數十丈外,看著顧鴻影的身影越來越遠,季寒卻難以放松警惕。
他始終能看到,顧鴻影嘴角邊那一抹極其詭異的笑容。
在季寒身後,一截被折斷的劍刃憑空顯現,悄無聲息刺向了季寒的後背。
季寒在最後關頭赤手捉住了這截劍刃,他的手掌幾乎被這截劍刃割斷,但在看清劍刃的模樣時,季寒也忍不住微微變色。
這是……飲恨劍的劍刃……
季寒緊握著這截劍刃,眸中浮現了一絲血色。
袍袖飛揚的聲音傳來,退到百裡之外的顧鴻影在瞬息間如鬼魅出現,獸爪對著季寒當頭罩下,眼看就要捏碎他的顱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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