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臨秀思索一陣,做出一副可惜的樣子道:“這好像是不值得的,不過我這個人嘛,利字當頭,師兄就算不信我,也該信這個利字。如今我們再無利益糾葛,還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師兄總該相信,師弟對你再沒有歹心了。”
季寒只是冷笑一聲,收回了一念生。
趙臨秀卻突然掀袍行禮,鄭重道:“多謝師兄將魔頭引來此處,此番明刀堂能一舉翻身,重回仙門前列,全是師兄之功,明刀堂上下都感激不盡。以後師兄但有驅使,明刀堂上下必全力以赴!”
東海之畔,趙臨秀和季寒商定的便是此事。
顧鴻影此人非除不可,但是當今天下,有能力能與顧鴻影一戰的,恐怕只有恢復劍尊之位的謝衍。
只是謝衍要對付鯤鵬,無暇顧及顧鴻影,趙臨秀就主動請纓,要聯合百家仙門,共同對付這個魔頭。
這幾日,也不知他是怎麽說服的那些平日裡只知道自保的仙門,邀得他們聯手對敵,在此處布下了陷阱。
季寒望向前方大戰處,顧鴻影以一敵萬,四災的神通在他手中轉換自如,隻他一人,便如有千軍萬馬。
但他此刻面對的是仙門中的佼佼者,各種靈器法陣鋪天蓋地而來,就是真正的四災在此,也難以抵擋。
面對仙門聯合結成的新一輪殺陣,顧鴻影長嘯一聲,使出了饕餮的吞天秘技。
何蠻在使出吞天噬地之術時還有三分保留,可在顧鴻影手中,吞天噬地術被發揮到極致,連天上的雲層都被拉扯成一片片黑雪。
人群中,顧鴻影已經化作一個黑色漩渦,周遭的一切盡遭吞噬,仙門使出的殺陣根本無法近身。
獸吼聲此起彼伏,漩渦中出現一頭頭猛獸的影子,窮奇展翅而飛,混沌高踞於雲層之上,饕餮吼叫連連,還有那頭黑色的檮杌,陰狠地注視了一眼面前眾人後,又跳回到漩渦之中。
漩渦立即擴大數倍,方圓百丈之內,一切都在慢慢化作灰蒙蒙的雪花,飄向漩渦之中。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修士們忙不迭地後退,有退得晚的修士,雙腿已經化作雪花飄散,口中還在驚恐求救。
季寒看著這一切,不由想到兩百年前,同樣是對敵,那時卻只有劍仙和其座下的弟子前往。
兩百年後,仙門終於能攜手對敵,也不知劍仙看到此景,會不會有所欣慰。
時光荏苒,時移世易,兩百年後的劍,擋不了兩百年前的敵人,兩百年前的血,也早在這片土地上流淌殆盡。
季寒在心裡笑話自己,什麽時候也跟謝衍一樣婆媽起來了。
“我們該去了!”趙臨秀忽然道,他取出自己的那把環首大刀,臉上微笑如春風拂面。
真是奇怪,明明是仙門遭難的時候,趙臨秀卻笑得難以自抑。
他舉臂一揮,沉重的環首大刀在他手中輕若無物。他用刀尖指著前方道:“師兄,你看那前面,可有明刀堂的人?”
前面圍殺顧鴻影的人中,季寒確實沒有看到明刀堂的人。
“你辛苦籌謀,為的就是讓明刀堂重回仙門前列,這樣好的時機,明刀堂怎麽會置身事外?”
趙臨秀輕輕一笑,那張純稚可愛的娃娃臉上透著一股狐狸似的狡黠,他道:“人間有一句話,叫做富貴險中求。如果我們明刀堂和他們一樣,在該前進時前進,在該後退時後退,那我們和他們還有什麽分別?”
季寒閉了閉眼,沉聲道:“這一仗茲事體大,除不去顧鴻影,便會有無數人遭難——這不是你求的富貴,是世人必須過去的一劫。”
“師兄啊師兄,你什麽時候會在意起這些了?”趙臨秀笑得詫異,“難不成是跟劍尊待久了,師兄也學著悲天憫人了?”
他說著說著,又搖頭否定,“不,師兄的心腸,其實一直都是軟的。為著老堂主一句話,便能忍受這麽多年的冤屈。師兄啊師兄,不管師弟對你做過什麽,這一個服字,師弟還是說得心甘情願。”
季寒只是搖搖頭,想說什麽,最終也懶得說了。
趙臨秀提刀向前,想到一事,轉身道:“師兄,有空還是回堂中一趟吧,無論什麽時候,師弟都恭候大駕。”
說罷,趙臨秀應該是不想聽季寒的喝罵了,直接飛身而起,腳底抹油的遠離了此處。
“彩鳳啊,今日可不能給我耍脾氣了,你要是好好配合,以後我說不定再不用當你了。”
環首大刀在趙臨秀手中輕輕顫動了一下,勉強表示應和。
趙臨秀哈哈大笑,笑完後喝道:“明刀堂弟子何在!”
烏泱泱的明刀堂弟子出現在他身後,齊聲喝道:“願追隨堂主!”
“此一戰生死難料,你們可想清楚了!”
明刀堂弟子呼聲更響——“為宗門赴湯蹈火,死生不論!”
明刀堂眾人飛向遠處的黑色漩渦,進入百丈距離之內後,衝在前面的人已經開始化作飛灰。
但他們未有一刻停頓,哪怕是那些身體正化作飛灰的人,也依然衝殺在前。
明刀堂硬是以身軀鋪就了一條血路!
季寒在遠處看著,不知怎地,想到了趙臨秀在海邊與自己籌謀時說過的話。
說完了對付顧鴻影的籌謀後,趙臨秀在海風中感歎道:“師兄啊,我總算是想明白了,什麽浮屠刀啊刀魔啊,這都是世人的無妄之罪,只要他們想,隨時都想搬出更多的罪過壓到你頭上,直到你不能翻身為止。無論是華陽門、還是明刀堂,我們所犯的罪過只有一樁——木秀於林,風必催之。我們什麽都沒有做,只是站在那些宗門前面,便擋住了他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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