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回去後,鬼差們回到原來當值的地方,望向斷魂他們的眼神更加不耐煩,壓抑著怒氣道:“把你們要找之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報上來。”
白魄被斷魂扔過去,急不可耐地報出了屍骸夫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鬼差們在生死簿上一查,道:“此人生前作惡多端,無故殘害他人性命,此時正在寒冰小地獄受刑。”
“寒冰小地獄……”白魄怔怔地重複了一遍鬼差說的話,身體都抖了兩抖,又問,“那該如何前去?”
鬼差從生死簿上抽下一道金芒,不耐煩地塞到白魄手中,“那在二殿之中,往生絲可以帶你前去,下一個!”
斷魂推著小魚上前,小魚愣了半天,才低聲道:“他叫季寒,是我的道侶,我不知道他的生辰八字。”
“那他何時離世的?”
“昨日。”
鬼差翻著生死簿,道:“這兩天都沒有叫季寒的孤魂來此。”他把生死簿一收,就想離去。
“等等!”小魚喊住他,“這並不是他的真實姓名,他……是個孤兒,沒有父母為他取名。”
“沒有名字,也沒有生辰八字,那我怎麽找?”鬼差翻了個白眼。
“沒有名字,沒有生辰八字,就找不了他嗎?”小魚想到一事,急道,“還有我……我是他的夫……生死簿上應該有我的命格,我要找我的道侶,他一定會在。”
鬼差的白眼幾乎翻到了天靈蓋上,還是道:“姓名,生辰八字。”
小魚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鬼差剛翻到小魚的那一頁,整個生死簿就變得金光閃閃,謝衍的一生在生死簿上鋪展,未完的半生雲霧籠罩,其中竟有陣陣仙樂傳來。
鬼差再看向小魚時,已然換了副臉色,畢恭畢敬道:“仙師駕臨冥界,不勝榮幸。”
謝衍命格極佳,是飛升的命,所以鬼差才會喚他一聲仙師。
小魚隻關心一件事,“如何?你已找到了季寒?”
鬼差遲疑半晌才道:“從生死簿上看,仙師並無妻室。”
“怎麽會……”小魚喃喃道,“他們都說季寒是我道侶,我們結過契,拜過天地,憑什麽說他不是我道侶!”
小魚抓著鬼差,雙眼赤紅,厲聲道:“再查!查!”
鬼差被他抓著,倒也並不慌張,人世生死看遍,除了黃泉中的那些異獸,已經很少有事會讓這些鬼差動容,“生死簿上沒有顯示,說明仙師所尋之人,並不歸屬於黃泉,仙師若是想找他,不如去鏡台上一觀。”
“鏡台?”
“鏡台上可以看到人的前世今生,仙師去看一看,可能就會知道這生死簿裡,為何會沒有仙師所尋之人的名字了。”
。。。。。。
破廟中,幾盞燈火照著小魚和白魄平靜的睡顏,阮笛在一側彈著斷魂琴,她需要一直彈著琴,直到他們歸來,琴音若斷,白魄和小魚就無法返回。
書生坐在廟門的門檻上,時不時地看向廟門外,看上去十分憂慮。
“你這麽緊張做什麽?”阮笛道,話從她嘴裡出來,便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我是擔心……”書生囁嚅著道。
“擔心什麽?擔心他們麽?”阮笛笑道,“還是擔心我?”
琴聲泠泠,燈火隱隱,還有夕陽漸落的光輝,阮笛坐在廟中的蒲團上,一束光從她的頭頂灑落,將她映照得如同是畫中的人物。
書生轉過頭,不敢再看,“小生……小生……”
“雨早就停了,先生,你怎麽不走呢?”
“相逢即是緣,小生也從未見過有活人能從冥界返回,小生留下來,是……是想看看是否真有如此離奇之事。”
阮笛聽後,長歎了口氣。
“你為何歎氣?”書生忍不住問。
“因為我想到了一個人。”阮笛道,“我總是遇到一個人,他曾數次救我性命,雖然他每次都會喬裝成不同的模樣,但我總能認出他。”
“他……他既數次救你性命,你想到他應該高興才是,怎麽會歎氣呢?”
“我在想,他一直跟著我,救我,是不是因為心悅於我?”
書生漲紅了臉,磕磕巴巴道:“是……是……是又怎麽樣呢?”
“他心悅我,我並不開心。”
書生的臉一下變得慘白。
阮笛接著道:“他從未見過我面具下的真容,誰知道他想成了什麽樣子。他都不知道我的真實樣貌,又怎麽能說喜歡?”
“如果他並不在乎這個呢?”書生急忙道。
“可我在乎。我最在乎我這一張臉。當初我入仙門修行,無非是為了永遠保住自己的青春年華。”阮笛想到從前懵懂無知的自己,不禁又笑了一下,“我自己都這麽討厭自己,如果有人喜歡上這麽討厭的我,那也太讓人厭煩了。”
破廟中存在片刻的溫情被打碎,連灑落的日光都變得刺眼起來。
“先生,你該回去了。”
“……我還是再等一會吧。”
“你要再等下去,就要看到我真正的樣子了。”阮笛幽幽道,“斷魂會不斷奪走我最珍惜的東西,這就是強行跨越生死的代價,若讓你看到我最不堪的一面,那也太殘忍了。”
阮笛的聲音一下變得十分冷硬,“走吧,先生。”
書生神情恍惚地離開了破廟,走到半途,聽到煙波湖湖水蕩漾的聲音,他如同從迷夢中醒來,回首看向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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