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松聲抓住他的手,應道:“我走了,你別起來,回頭吳伯會來叫你起床。”
林霰點點頭,困得睜不開眼睛,迷迷糊糊地說:“等你回來。”
霍松聲碰碰他的唇角:“好。”
霍松聲給林霰掖好被子,起身離開。
他走在道上,碎雪被風吹起來。
侯府的樹搖曳枝丫,像是在起舞。
霍松聲回頭看了一眼,想起昨天晚上庭霜的那句話——
“霍松聲。”
他說:“我愛你好久。”
第一百一十三章
長陵又下了幾場小雪,今年是個寒冬,城中臘梅開得很好。
林霰披著裘襖立在院中,左腕挎著一隻竹籃,右手拿著把金色小剪刀,正在剪梅枝。
府上種著白梅,風一吹幽幽飄著香。
林霰剪下來便放進竹籃裡,這麽一會兒已經快盛滿了。
周旦夕夾著一遝信件來找他,入院便說:“大人,護送昭月公主的車隊已經出城了。”
林霰微微踮起腳,剪下枝頭上開得最好那一束:“怎麽才出城,快晌午了。”
趙安邈的和親隊天亮就該出發,按說早該出城了。
周旦夕把信放在一邊桌子上:“說是公主走前鬧了一通,胡言亂語一些有的沒的。”
林霰淡淡道:“她的瘋病愈發嚴重了。”
趙安邈瘋了,上回林霰去找過她沒多久,趙安邈就瘋了。
誰也想不到昔日華光璀璨的大公主會變成這個樣子,每天蹲在床上抱著個枕頭,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每到夜深人靜時她便將枕頭靠在床上,一跪就是整夜。
林霰聽說趙安邈瘋了之後又去看了她一次。
趙安邈見了他更瘋了,像是看到什麽魔鬼,抓著枕頭瘋狂的尖叫。
林霰讓人去將她的枕頭抽走,趙安邈不肯松手,後來林霰將枕頭扔在地上。
趙安邈撕心裂肺地哭。
林霰無動於衷地看著她,冰冷地說:“你要瘋便好好瘋,別對著個枕頭喊我大哥的名字,真讓人惡心。”
林霰走後,趙安邈安靜了一個晚上。
後來便不再終日抱著枕頭,她更多時候都是沉默的,似乎不再有那些激烈的情緒,直到今天出發。
她突然又開始瘋狂的叫喊,抓著宮人的手,求他們放她走,或是讓戚庭霜來見她。
趙安邈瘋了不是一天兩天,之前喊戚庭曄,現在又喊戚庭霜,那都是死了十年的人了,怎麽可能來見她。
宮人怕犯了忌諱,堵住趙安邈的嘴,不讓她再發瘋,捆著綁著,硬是送上了馬車,這才耽誤到這個時辰。
“誤了吉時不好。”林霰將梅花擱進籃子裡,“讓車隊趕一趕路吧。”
周旦夕點點頭,將拆開過的一封信交到林霰手中:“大人,吳東王今日宣告脫離大歷,將在吳東另立新政,推舉趙珩為新王。”
林霰把竹籃和剪刀放到桌上,打開信件。
周旦夕說:“和您之前預料的一樣,宣布成立新政後,吳東軍徹底脫離大歷掌控,已經和西南軍在昆州交戰了。”
林霰看完信:“柏遂怎麽說?”
周旦夕拿出另一封信:“柏將軍說今年冬天難過,軍隊缺糧少米,不好打。”
“缺糧少米也不是我們一方,吳東同樣缺糧少米。”
大歷現在全境缺糧,糧食都拿去賑災了。
“所以現在雙方只是小摩擦,吳東那邊也沒敢有大動作。”周旦夕思索道,“這其實是個好機會,如果我們能拿到糧食補給,便可先發製人。霍將軍那邊是不是可以……”
霍松聲走了十天了,算算路程,應當行了一半。
先不說赤禹和幽澤能提供多少糧草,即便滿足溯望原的要求,也不可能多有剩余。若是從中調借一部分,給到漠北的便不夠了。
林霰沒有回答這話,而是說:“確實要先發製人,但是要想別的辦法。吳東六州看似銅牆鐵壁,實則明爭暗鬥多年。這種僅靠趙祁鄯一人維系的親緣政治如同海上泡沫,一擊即碎。”
周旦夕點點頭:“大人的意思是,先內部分化?”
“先讓他們自己鬥起來,等他們自亂陣腳,我們便可趁虛而入。”林霰道,“讓柏遂先陪他們玩玩,我寫封信,你拿去給李為,他知道怎麽做。”
林霰進屋寫信,周旦夕提起桌上的竹籃:“大人,這個放哪裡?”
“先放院子裡,我待會來收拾。”
周旦夕矮下身聞聞花香:“怎麽剪這麽多梅花,大人要做香包嗎?”
“泡酒。”林霰說,“今年梅花開的漂亮,待釀好梅花酒送你一些。”
·
此時,吳東。
河長明正用石杵撚著花瓣,花汁顏色淺淡,流進碗裡變得濃豔,房間裡彌漫著清幽香味。
謝逸倒掛在房梁上,垂散的馬尾就在河長明臉前晃蕩。
河長明伸手撥開,沒一會兒又晃過來,他沉默著往旁邊坐了坐,謝逸腿一勾,也往旁邊來了點。
河長明放下石杵:“你若實在無事可做便回去找樓主,別整日出現在我眼前。”
那日河長明跟趙珩叛逃出宮,二人一路馬不停蹄趕赴吳東,才歇下沒兩天,謝逸便找上門來,說是要保護他。
河長明說自己不需要保護。
謝逸不聽,將林霰搬出來,還恐嚇河長明,說河長明若有個閃失,林霰要將他剝皮抽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