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霰抬起眼,緩緩看向趙珩。
趙珩暴露真實意圖:“先拿給我看過,再遞交父皇。”
官位一空,誰都想趁機將自己的人塞進來。
“哦。”林霰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王爺有合適的人選嗎?”
趙珩也留了一手:“我看過再說。”
林霰點點頭。
趙珩說:“你入了宮確實方便許多,先前你為我出的主意,那些安置流民的法子,已經初有成效。雖然流民轉化為生產力,能為朝廷帶來一定收益,只是按禮部的單子,想要做好,我們還差不少錢。”
趙珩為錢發愁,林霰卻不當回事:“錢麽,最簡單不過的事了。”
趙珩問道:“大人有法子?”
林霰說:“誰逼的王爺,王爺便同樣逼下面的人。凡事做不做成,都要有個獎懲,不妨加大力度試試,或者兵行險著,先將難關過了再說。”
“大人的意思是……?”
林霰說道:“王爺不妨去戶部轉轉,聽聞南邊今年收成不錯,看樣子該做點貢獻了。”
第八十四章
和趙珩分開後,林霰便去了翰林院。
翰林是內閣大臣的孵化籃,現今內閣成員無一例外,皆自翰林所出。
章有良獲罪後,首輔之位空懸,內閣中挑挑選選,也能找個還說得過去的人當此大任,不過趙淵總不滿意,便先調了翰林掌院使過去,代行首輔之職,如此這個位子才空缺下來。
大歷開朝以來凡是能入翰林的必須要經過科舉,進士是門檻,隨手一抓不是狀元就是榜眼。這兒是讀書人待的地方,文人多,自然講究也多。
世人常說文人有風骨,說白了就是個人有個人的性格。
翰林深在宮中,往下一步是學子,往上一步入內閣,一步之遙,跨度極大,也正因為上下都夠不著,處在這個位置倒還算清白。
林霰是皇帝親封的翰林掌院使,學士們要尊稱他一聲“林院長”。
來接待林霰的學士名叫李為,大歷二十五年的狀元郎,他對林霰很客氣,那年是林霰第一次參加科舉,沒考過人家。
李為主掌史冊稽查,他帶著林霰在翰林院轉了一圈,將經筵講學、文史編撰、起草詔書、招考議題,各司學士都見過一遍。
當朝重文輕武,文官在百姓中很受尊敬,翰林都是讀書人,自然有些眼高於頂的驕傲,特別是肚子裡真有貨的人,多半性情要冷一點,與人相處也生分一點。
林霰新官上任,對翰林中人卻似乎並非一無所知。學士裡有一位名叫周旦夕的,主管科舉招考及題目擬定,林霰很欣賞他,哪怕對方並沒有正眼瞧他。
林霰欣賞一個人並不會表現的特別明顯,他說話通常真話假話摻著說,人也淡淡的,有時很難分辨。
李為介紹周旦夕時林霰聽得認真,過後林霰與周旦夕多聊了幾句實事,周旦夕雖然不熱絡,但知無不言,林霰依然聽得仔細認真。
最後林霰說:“我經歷三次科考,三次會試題目皆由旦夕所出,題目發人深省,引人深思,故而印象深刻。”
翰林的主殿叫做自省堂,通常掌院使便在那裡當值。
自省堂前一日已經清掃過,屋內書架整齊碼放一排排書冊,隱約還可嗅到墨香。
李為將幾位掌事學士叫到一起,一一向林霰述職。請神節召開在即,記錄的官員要提前分配。明年春闈即將開始,會試的題目現在便要開始準備,周旦夕已經擬定了幾個范圍,最後還需林霰拍板決定。
林霰這一日都在翰林,趙珩找他要官員的名單,林霰先寫了一份給他,許是怕趙淵等得急,趙珩很快給出回復,改了幾個名字。
林霰拿到手輕輕掃了一眼,逐條批注寫在旁邊,重新整理了一下請門下學士幫忙遞呈皇上。
緊接著林霰要著手準備請神節的名錄,此次請神節的帖子共發了全大歷二十七家寺廟,確定來的有二十五家。這個趙淵先前批過一次,第一波僧人已經在來的路上,剩下的是需要調換的僧人。
林霰看到趙冉的名字,沒有立刻批掉,而是將文書折起一角放到旁邊。
如此待到日薄西山,林霰預備離開。
自省堂的地龍燒得很熱,林霰忙起來不記得喝水,嘴唇熱得發乾。他起身倒杯茶,茶是冷的,喝的又不舒服,想了想還是放下了。
“咚咚”,門敲響,林霰清清嗓子:“進來。”
周旦夕推開門:“林院長。”
他並不熱情,手裡捏著一個薄薄的信封。
“廣垣宮的小太監送來的,我正好在門口碰上。”
廣垣宮的人送來,多半是秦芳若的差。
林霰說:“放在桌上吧,我一會看。”
周旦夕放好了,打算離開。
林霰滅了地龍,架上的大氅拿下來往身上披:“旦夕請留步。”
周旦夕回頭看他。
林霰說:“你們圈定的會試范圍我一一看了,題目就從這裡出吧。”
周旦夕點點頭:“好的。”
林霰系上防風繩,毛絨絨的領子掃著下頜,讓他看起來很柔軟:“往年出題偏書面,今年看似多了時事?”
翰林出題脫不出《四書》《五經》,常從裡頭摘出一兩句,對它進行分析。
周旦夕微微一頓,面上似有猶豫,旋即才說:“書本與現實終究有些出入。”
Top